从前的时候
食物常常是馒头、蔬菜
还有春天时种类繁多的野菜
三日无肉是常有
一周里偶有一次做了大锅菜
海带、粉条，炼了油的五花肉
心情都会比平日里舒畅
母亲总是在碗底剩下许多肉
扣在我碗里
如今 可以日日食肉
若不嫌油腻
一日三餐皆可以肉为主
却再也没有感受过肉食带来的满足
甚至变得贪婪 饥饿 厌倦
从前的时候
衣物常常是单褂、线衣
奶奶曾用新摘的棉花为我做过一件小袄
而在那之前
冬天是极其寒冷的
硬硬的鞋子踏在冻地上铿锵作响
冷的久了
也便不觉得冷了
还要从河里捞上大块的冰层
吹了眼用绳子系了挂在太阳下晒
水滴越落越快的时候
手也开始热了起来
如今 我在网上买的羽绒服
总是不太缓和
冬天好像来得更早又走的更迟了
我舍不得买那些几千元的
黑鸭绒的看起来就很温暖的衣服
也许 不 一定还有更好的
甚至我连名字材质都未曾听闻过的昂贵衣服
我的冬天依旧寒冷
从前的时候
房屋常常是阴暗低矮
到了阴雨的时候
屋里更暗了
奶奶把那张麻绳编就的小床抬到堂屋门前
就着光开始读《圣经》
雨滴落在积了水的坑洼里
弹起一个个白色透明的泡泡
无数泡泡迅速胀大又迸裂
直看得人有几分着迷
如今 在宽敞的客厅里
当电子设备都静了音
窗外的各种马达也停止了轰鸣
我又听到了雨落的声音
黑压压的低矮云层中
兜揽不住的雨滴争恐而下
落在成千上万的钢筋铁板上
落在灰扑扑的钝重的水泥地上
从前的时候
路程常常是用双脚走出来的
那条连接着家和学校的土路
沿途生长着茂盛的植物
幼时同姐姐走完十几里
丝毫不会觉得疲倦
那时从不觉得是在赶路
像是没有身体 融在万物中
如今 那辆朱红色的锈迹斑斑的自行车
在角落一隅 沾满灰尘
路太远了 太远了
连同那辆迎风吃土的摩托
也没有人愿意轻抚他的脊背了
快 还可以更快
当我开着父亲的车在那条路上飞驰而过时
总觉得有些东西在另一个空间同我背道而驰
任我如何加速 也追赶不上了
从前的时候
游戏常常是和伙伴们在自然中欢度的
我们奔跑 平和 欢笑
身手矫捷 眼睛明亮
我们作息规律 内心充盈
那个最早出现的小霸王游戏机
让人感受到了另一种欢乐
而那张“中文游戏三百个”光盘
无疑加深了这种欢乐
或许我不应该在一边享受的同时
还要心存质疑
怪那不是一阵风 不是一场梦
如今 难寻三五个伙伴
去经历一场纯粹的生活
我也有时沉溺
有时空虚
找不到来路
看不清归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