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音之外奏满星河

我枕边有一盏灯,微亮,光线柔和,多年来镇守着我额前一方,驱赶了许多未知的恐慌。

其实在我心里,你和它一样呢。

                       ——暗室逢灯

第一章 阮笙不记得他,只记得自己也曾见义勇为过那么一次

“阿笙。”

“嗯?”阮笙手下动作不减慢,头也没抬。

“喏,这算不算客满为患?”凌诗下巴微扬,示意阮笙吧台前长长的队伍,以及店里座无虚席的场景。

“准备招工吧。”阮笙加好调剂按下咖啡机按钮,一阵浓香倾洒,转身又去做另一杯。

“一杯冰美式。”

凌诗一抬头撞上了客人的视线:“冰美式?”

凌诗的声调有些高,阮笙转头看了一下吧台前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他低着头看手机,额前的刘海挡住了长相,几缕空隙间依稀看见浓密的眉毛和挺拔的鼻梁。

阮笙想:今天的雪下得可真大。顿了一秒转头接着制作饮品,男人正好抬起的头,阮笙的余光扫到一个不错的轮廓。

阮笙把做好的冰美式放到吧台,察觉到一道视线,抬头看到是点冰美式的客人,作为礼貌微笑回应了:“需要打包吗?”

“不用。”阮笙觉得这位冰美式先生有些奇怪,下意识的透过玻璃窗看向对面书店牌子上的温度计,零下25度呢。

阮笙突然想到了什么,身子埋在吧台下翻弄了半天。

“慢用,欢迎下次再来。”

叶桥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一阵寒风卷着雪扑在脸上无声消融,留下丝丝冰凉,雪花砸在羽绒服上发出细小的摩擦声。他连忙把羽绒服上的帽子戴到头上,往上拉了拉链,半举着冰美式看着上面可爱的小牛杯套,握在手里暖融融的,手指暴露在冷空气里微微发红。

招呼完最后一位客人阮笙和凌诗坐在吧台,几乎没有形象的摊在上面。

“阿笙。”

“凌诗。”

阮笙一只手支着头笑着示意凌诗先说。

“分店走起?”凌诗眼睛笑成两轮弯月透着亮,露出白白两排牙齿。

阮笙给了她一个白眼:“准备招工吧,这段时间我要出去一趟。”

凌诗瞪大眼睛:“???”

“分店也成,你看着办,弄好了可以给我来条短信。”阮笙看起来不像开玩笑。

“是背着我结婚呢?”凌诗挑眉。

“结婚没有伴娘怎么行。”阮笙一根手指在吧台上乱画着。

“准备撂挑子多久。”凌诗看着她的手指,在想她画的是什么。

“嗯,一个月吧。”阮笙最后一笔停在‘吧’这个音上。

凌诗想到她画的是头牛,还是只羊呢?蓦得反应到她说的一个月不禁坐直了身子:“什么?”

有几张临近桌子上的顾客侧目看向吧台。

“你小点儿声。”阮笙也坐直,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凌诗的眼睛。

“你疯了?以前最多也就一个星期,现在就是登天也不用准备那么久吧!”

“乖,我出去挣钱养你。”阮笙伸手挠了挠凌诗的下巴。

凌诗一把拍掉:“谁知道外面有没有小三儿。”凌诗的儿音拖得有点长,配上白眼的表情到,小三儿的做作倒是演的到位。

凌诗当晚给在枫城大学工作的秦楚发了个招聘单,秦楚是她和阮笙的共同好友也是大学同学。让他帮忙发给在校的大学生,很快第二天就来了一对小情侣应聘。凌诗当时嘴角抽搐,心想:秦楚就没安好心,找对情侣来气她!但这对小情侣还算规矩,干活也挺麻利,懒得再找,当天就让他们上工了。

秦楚约了凌诗吃饭,阮笙离开前最后一次收尾。店里没了客人,阮笙清洗餐具,擦拭了吧台餐桌。极近精致的打扫之后,随意依靠在餐桌前四处打量店内。

想到和凌诗筹齐钱刚盘下店面时,二人因为装修意见不合,而此时店里生意的火爆,和装修又脱离不了干系。夏和冬,冷和暖,斑斓和单一,是相反,也是极端。装修完后效果出奇的好,视觉的冲击感非常,带着些许令人琢磨不透倾向艺术的调调。阮笙嘴角微弯,右侧嘴角露出一个浅浅梨涡,每次笑起来是让人忽略不了的甜美。

熄了灯,锁上店门。阮笙耳机里放着舒缓的歌曲,沿着晕黄的长街踏着散漫的碎步。迎面走来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西装之外套着中长的黑色羽绒服,帽檐的绒毛伴着他的脚步轻颤,阮笙与之擦肩想起好像是那位冰美式先生。

“店里打烊了吗?”

声音在阮笙身后传来,她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是问自己的,顿下脚步转身:“不好意思,今天打烊的有点早。”

“哦,没关系。”

阮笙投以抱歉的微笑,转身离开。

叶桥停在‘暗室逢灯’咖啡店前看着牌子,掏出外套里的手机。

“阮笙,我是叶桥。”阮笙看到林桥发来的消息时已经到家了,QQ她已经很久都不用了,但是一直没卸载,这个叶桥她好像有点印象。

第二章 我只是想履行与自己的约定

一个月能做的事情很多,不能操之过急,阮笙的计划是以前未实施的计划拼凑来的。第一件事,她要拍一个关于自己的记录短片。

“阮小姐,如果按照您所说的经历来拍,首先时长过短,其次人物不够,还有就是耗资耗力,故事可能与您想象中的有些偏差。”

阮笙眉间不可闻的轻皱,按他这么说可不是有些偏差:“那算了吧。”

年轻的男摄影师一愣:“不不不,阮小姐,我不是劝您放弃的意思,是我们店里您可以租一位男伴与您搭档,当然您也可以选择带自己的男伴。然后就是我们有专业的撰写人士可以为您的故事润色,你再考虑考虑,不行咱们还有别的方案,总有一个包您满意。”

阮笙笑了:“我可以先看看那些可租人士的照片吗?”

“不用不用!”

阮笙一脸问号:“什么?”

摄影师冲着楼下喊:“都上来上来,客人选角儿了!”又激动地对阮笙说:“不用看照片,人都在这呢,照片哪比得上看人效果好啊!”

阮笙面露尴尬,好奇心害死猫,世人皆知的道理,到自己这里还是栽了。她哪里有要挑选男伴的意思,况且……嚯!这场面饶是阮笙脸皮厚也该脸红了。

十个——参差不齐,风格迥异,各式风骚的男人站成一排,很快调整好队形,身高由矮到高整齐划一的向右看齐。嗖~脸部同时转正,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阮笙只觉得有无数只眼睛盯着自己,她窘迫的想闭上眼,怎么搞得好像到了部队,可自己也不是女司令啊……

“哈哈哈,那个你是冯格格对吧。”阮笙避开虎视眈眈的视线,盯在摄影师的工作牌上。

“阮小姐,是冯洛格,不是格格。”阮笙看到这位格格摄影师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余光里的那十个男人,为维持专业的形象,竭力憋着笑。

“不好意思啊。”阮笙尴尬的挂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手却并没有触摸到头发。

“这十位您还满意吗?”冯洛格展示出标准的微笑问道。

“咳咳咳~”

正咳着阮笙的手边就端来了一杯水,是那个排头最后个子最高的男人递来的,他飘逸柔顺的中长发,原谅阮笙欣赏不来。

“阮小姐,请慢用。”他微微弯腰,说话慢斯条理,声音故作低沉。阮笙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冯洛格,我觉得你挺好,要不你来?”阮笙第一次感觉到了唐僧的无奈。

冯洛格一脸听错了的神情:“我是不错,但我是摄影师啊。”说着自己还摆弄摄影设备故作思考了一番。

“你们都先下去忙吧。”冯洛格对着十个人说。

又是壮观的景象,步履坚定整齐划一,排队撤退。

“看来阮小姐都不满意,没关系的,我们还有别的人选,要不……”

“不用了不用了,是我考虑不周,片子先不拍了,如果以后我还想拍一定选你这儿!”阮笙尴尬的婉拒。

阮笙下楼离开的时候冯洛格还在她耳边念叨着:“不要放弃啊阮小姐,别放弃啊,不能放弃啊。”

下楼的时候又感觉到四面八方的眼睛,血红血红的,像吃人的妖怪,阮笙逃一般的离开。

城市的夜晚从来不需要雪来照亮。

餐厅里,冯洛格涮着火锅,对面坐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说:“明天我会去你店里,早上你应该会接到她的电话。”

  冯洛格停下筷:“放心,这事,我保证给你完成的漂亮!”

“谢谢你啊,格格。”男人拿起酒瓶向他示意,仰脖剩下的半瓶尽数喝完。

冯洛格夹起牛肉卷沾了沾调酱刚想往嘴里放:“这么点儿忙,你,唉~”索性放下筷子,也拿起酒瓶吹了起来。

喝完两人相视一笑。

有些人千山已过万重,而有些人才从零开始。

阮笙从影楼出来本想回家,走着走着到了商业街,橱窗里琳琅满目,动作快于脑子一步踏入商场。自从开了‘暗室逢灯’她和凌诗很久没出来逛街了,想到这儿阮笙觉得有些对不起凌诗。一直以来自己总是有制定不完的计划,小两天,小五天,现在一个月,每次都把凌诗抛在店里,鼻尖兀的生出酸涩。

阮笙的裙子很少,狠了狠心买了四条冬裙,又买了四件大衣。各两件给凌诗。说来也怪,给凌诗买完衣服,愧疚感荡然无存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啊。

天蒙着灰到家,衣服往小沙发上一扔,躺在大沙发里,本来是累了,躺了一会发现也没那么累,不想起来,索性发呆。

接下来的计划,第二件事,青年志愿者协会。这个计划的制定源于某个寻常的日子得知秦楚要去偏远地区支教。

那是上大学的时候了,相于现在有些遥远,秦楚的决定温热了阮笙的眼眶。

“秦楚,等你支教结束回来,就和我们不一样了。”

秦楚笑着问她:“怎么不一样?”

阮笙很认真对他说:“你会有一段永生难忘的日子,而我们还没有。”

凌诗说她矫情,但秦楚回来以后确实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那些孩子的生活变成了他的日常话题,他眼睛里闪烁的光是乡村的烛火,而不再是城市的霓虹灯。一年之行,秦楚带着那些孩子生来的羁绊成长了。

这样的秦楚让阮笙变成了一只红眼兔子,躁动,发狂,跃跃欲试。

第三章 原来美梦真的可以成真

  阮笙看着天花板,眼睛放空,慢慢地吊灯散发出的柔光好像有了催眠的效果,缓缓闭上眼睛,黑暗带着倦意席卷灵识。

空气中漂浮的旋律像各种口味颜色的果冻,香甜可口,让人惬意十足。

“阮笙,嫁给我以后,我带你把所有无厘头的计划全部实施一遍,无论你是想演灰姑娘还是白雪公主,睡美人还是海的女儿,我永远是你移动的镜头,用眼睛拍摄,底片永远封存在我心里。”

“只要嫁给你就行了吗?”

“当然,嫁给我,我心甘情愿俯首称臣,做你一个人的奴隶。”

两边湍急的水流把时间冲走的近乎仓皇。

婚礼一闪而过,转而进入梦幻的城堡。

这城堡的一半是粉白色,房顶的烟囱冒着缕缕粉白色的烟雾,飘到天上变成云彩,映粉了半边天。另一半黝黑像虚掩在夜色里,半边天上盘旋着乌压压的黑云。怎么跟‘暗室逢灯’一样极端。城堡里长方形的影布匝绕房子一整圈,放映着长长的故事,得有一生那么长。每一幕都闪着阮笙和一个身影修长的男人。

阮笙和他坐在一间房大小的沙发上,一边打量十只手指上的大钻戒,一边看着影布,眼睛里闪着刺眼的笑。

突然间,偌大的城堡轰然倒塌,新的一幕赫然崛起。

阮笙瞪着眼睛满是不可思议,指着路上两个人对身边的人说:“你快去阻止他们啊!”

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双眼脸颊深凹,面色土灰,腰上系着一根捡来的绳子,他手下越来越紧,把自己勒的像一个沙漏,轻易再使点力气也许就会变成两截。

另一个人是个大胖子,肚子圆鼓鼓的像个皮球,胳膊和腿像一节一节的胖藕,他面前是一个看不见尽头的餐桌,上面放满了珍馐美味,省去用餐具,他抓着一个酱肘子往嘴里塞,几滴油从嘴里流出来,阮笙真害怕那些食物从他皮球一般的大肚子里再滚出来。

这两个人背对,中间无形的屏障隔绝了他们的时空,谁也看不见对方。

“你去阻止他,我来解决另外一个。”身旁的男人指着瘦子对阮笙说。

“我们,是不是也会像他们一样看不见对方。”阮笙眼睛闪烁看着他。

他们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局中人的胖子和瘦子,一旦踏入,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放心,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男人低下头伏在她耳边温声说。

“那我去了。”阮笙看着他,眼神不再飘忽。

男人笑着示意她放心。

二人分别踏入胖子和瘦子的世界,身后的时空瞬间消失无影。

阮笙有些迷惑,为什么她面前是肥头大耳的胖子,明明进入的是瘦子的时空。

“喂,你别吃了!”

胖子旁若无人接着大快朵颐,他的肚子像吹气球一样,以肉眼可见增大。阮笙想:这可真不妙。

胖子像是永远吃不饱的样子,桌子上的食物永远吃不完,他吃一个桌子上便多一个,以至他面前堆了一个个小山包,胖子的速度随着食物的堆积越来越快,他的肚子快撑不住了。

阮笙撸起袖子,也不管桌子是否油腻,胳膊像个扫帚,把食物全扫在地上,边冲他喊:“别吃了,你要炸了!”

这时,她在桌前发现一面镜子,照出来的竟然是瘦子,瘦子旁边站的,是她的爱人啊。

他在镜子里,垂着眼帘一副思索的神情。突然抬眼,与阮笙的眼神撞上。

千钧一刻,他们同时把手攥成拳狠狠的砸向镜面。晚一秒,胖子的肚子就会炸,瘦子的腰就会断。

镜子碎成细沙风一吹就散了。

阮笙对面前的男人得意的说:“我做的不错吧。”

男人摸了摸她的头:“很棒。”

阮笙说:“如果我没有砸碎镜子,也会和胖子一起消失吧。”

“我怎么会让你消失。”男人失笑。

阮笙走到瘦子面前把手上十个大钻戒取下来给他,瘦子两眼放光瞬间精神抖擞。

阮笙走回男人面前在他耳边说:“他在幻想中自杀的想法,看起来很不错呢。虽然被我们破坏了。”

风沙俱起,把这一幕吹成无数碎片。金色细沙扬尘万里,俶尔烟消云散。起,落,一个眨眼。

火车厢内,阮笙的大拇指在男人手上的虎口处磨砂,头倚在他坚实可靠的肩上。耳边伴着火车轰隆隆的声响,入眼是窗外的青山烟雨朦朦;寂寥的大漠孤烟;冰雪覆万物,化而露青山。青黑的山巅压着乌黑的矮云,光一点点挤进来,突然迸射,满车的星光缓缓流动。不知是谁拨动琴弦,悠长舒心的曲子倾洒在每个人的心尖。

阮笙耳边有个声音:“你要记录下来这个梦。”

阮笙心里的声音大过耳边的声音:我要记录下来这个梦!我要记录下来!一定要记录下来!

声音穿透耳膜,突然一个翻身,阮笙从沙发上滚了下来,终于清醒。

她像魔怔了一般,打开手机备忘录把梦境记录下来。记完看了时间,凌晨六点,闭眼休息,睡意全无,索性打开电视看起连续剧。

七点钟的时候,她拨通的冯洛格的电话,还是决定要拍短片,内容就是这个梦。

十点钟,她出现在星河影楼。

遇见冰美式先生对她说:“阮笙,我是叶桥。”

阮笙看着穿着时尚的冰美式,显然无法把他和那个瘦小的男孩联系在一起。

“叶桥?”阮笙怔怔看着叶桥。

“还记得我吗?我可一直记着你呢。”叶桥的眼睛亮亮的,把阮笙笼罩在里面。

阮笙突然有个的想法:想让他做自己短片的男主人公。

“是枫一小学的叶桥吗?”阮笙思绪一下飘到很远。

“是啊”叶桥摆出见故友的神情,他看起来很开心。

“那时候我和凌诗叫你阿笙。对不起啊,走的时候没有跟你们打招呼。”叶桥面露愧色。

阮笙的思绪停留在枫一小学五年级的街道里,叶桥差点被人贩子掳走,她拼命的大喊,凌诗带着好多小伙伴像小战士一样出现,人贩子丢下叶桥落荒而逃,所有人摇旗呐喊呼叫胜利场景还很清晰。

六年级升初一的时候叶桥搬家了,而后……阮笙总觉得有些不对。

“六年级以后我们还见过吗?”阮笙的问题,自己都摸不着头脑。

“现在不就见到了。”叶桥展开两臂。

阮笙有些尴尬的和他拥抱,只是这个自己第一次接触的怀抱,好像有着过分的熟悉。

“阮小姐和叶桥认识啊!”冯洛格不怀好意的凑过来。

“那正好了!叶桥啊,阮小姐早上给我发来一个小剧本要拍成一个短片,要不你来串个角儿?”

阮笙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叶桥,有种心事被窥探的感觉,还违心的发出:“啊?”

叶桥一副坦荡说:“好啊,反正我最近挺闲的。什么角儿?”

冯洛格的眼尾快和嘴角连上了:“男主角啊。”

叶桥看向阮笙,阮笙干咳了几声一时也不知怎么说。

“阿笙同意我就没问题啊。”

阮笙忙摆手小声的说:“没问题,咳咳。”

世界的尽头是真相

 短片拍的太过顺利,好像预演过一样。每拍完一段阮笙就跑去看效果,看到画面才知道,自己和叶桥站在一起也太搭了,两个人长得甚至还有点像。这不是阮笙自己的想法,连工作人员都赞不绝口,甚至提出要把短片当做星河影楼的宣传片,阮笙一口拒绝了,拍完她只想保存起来,并不做别的打算。

短片要拍三天,第一天下午拍摄结束阮笙请叶桥吃晚饭。为了感谢他的免费出演让叶桥自己选餐厅,最后叶桥选择了‘暗室逢灯’。

到店时路灯已经亮了,阮笙透过玻璃门看见秦楚,还以为看错了,进来以后发现确实是他。

“凌诗,阮笙来了!”秦楚正在擦桌子收杯具。

“骗谁呢!”凌诗背对他们在吧台做咖啡。

阮笙朝秦楚眨了眨眼,蹑脚走到凌诗身后说了一句:“是我。”

凌诗脸上表情别提多丰富了:“合着你留在枫城休假呢!”

阮笙避过话题指了指叶桥:“还记得他吗?”

凌诗看了一眼叶桥:“两天你就找到男朋友了?”

阮笙没好气的说:“不是!是叶桥!”

凌诗想了一会阮笙提醒:“小学那个,咱们俩见义勇为那次。”

见义勇为四个字让凌诗醍醐灌顶:“哦!想起来了。”

叶桥走向前来给凌诗打招呼,凌诗在阮笙耳边说:“跟你挺配的。”音量显然不是说悄悄话的音量,叶桥笑了笑。

店里客人的催单,搅散了对话。阮笙看到叶桥和秦楚一起擦桌子的情形,觉得自己又欠了个人情。

天色愈深,店里不再进新客人,稀稀拉拉坐了几桌小情侣还没走。俩店员看着店,阮笙他们顺便在店里坐下了。大家都挺累,懒得去餐厅,秦楚点了一桌子外卖,几个人边吃闲聊了起来。

“叶桥在哪里工作?我还记得上次那么冷的天,你来买冰美式,啧。离这儿很近吗?”凌诗拿起一串炸豆角问道。

“第五街道有个心理医院,我是那里的心理医生。”叶桥拿起一串炸年糕很自然的递给旁边的阮笙。

阮笙心里一动。

“医生啊,收入应该不错。”凌诗坏笑着看阮笙。

阮笙斜眼不看她。

叶桥看着她们两人,脸上不禁挂着淡淡的笑意。

“秦楚不是大忙人吗?怎么还有时间来店里帮忙?”阮笙朝着秦楚狡黠一笑:“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可能是为了追女生吧,我说的对吗?凌诗。”阮笙话锋突转,杀了凌诗一个措手不及。

谁知道凌诗更雷:“他可能是为了讨好女朋友。”话是对阮笙说的,凌诗却看着秦楚,又接着说:“是吧,男朋友。”

阮笙把串儿往桌子上一扔,蹭蹭蹭跑到吧台,打开柜子上的一个方格抽屉,拿出里面的小盒,又蹭蹭蹭的跑回去。

啪!盒子往桌子上一拍:“打开看看,我是不是有先见之明!”

秦楚拿过打开,里面是两条情侣款的银色的项链,链绳间垂挂着小小的袖珍油灯,火焰处一个写着诗,一个写着楚。

秦楚看着阮笙笑眼睛里涌动着些莫名的情绪。

“让我看看!”凌诗一把夺过秦楚手里的盒子。

“你什么时候买的?”凌诗脸上的表情和阮笙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大二。”阮笙有些得意。

谁知道凌诗一听就趴在秦楚怀里哭了。阮笙看着他们,又转头看了看叶桥,有些发蒙。

“你这是感动的哭吧,不是被项链丑哭的吧?”

凌诗呜咽着说:“是被项链丑哭的。”说着还把女款拿出来示意秦楚给她戴上。

阮笙笑着,眼眶竟也有些湿润。

到了时间店里打烊,叶桥送阮笙回家的路上问她:“你大二就看出来凌诗和秦楚互相有好感,还买了礼物,他们怎么现在才在一起?”

阮笙把脸往围巾里埋了埋声音有些囫囵:“可能是因为大三秦楚去支教了一年吧,秦楚回来以后就不怎么找我们玩了,临近毕业以后关系又和以前一样了。本来我还以为礼物送不出去了呢。”

“如果那时候我没有搬家,我们关系应该也很好吧。”叶桥看着前路温声说。

还没等阮笙说话又说:“不过现在也来的及。”

阮笙说:“虽然时隔很久没见你,但是感觉上一点都不陌生呢。”

叶桥眼睛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第二天拍摄也很顺利,到第三天彻底结束后,阮笙坐在楼上的沙发休息,刚拍完最后在火车上的片段还没看。冯洛格和叶桥去楼下有一会了,一直没上来。

休息够了等的无聊,没等冯洛格回来阮笙就跑到摄影机那里看回放了。

画面斜角拍到沙发上两个有些模糊的身影,不过还是能看出来是冯洛格和叶桥。阮笙看到叶桥身上穿的衣服,是拍摄第一天那身,应该她来之前。

阮笙顺手点开看了看,本以为就是些模糊一闪而过的片段。

“哦,好嘞!没问题啊,十点钟左右来都可以。”冯洛格在接电话,显然是阮笙早上打的那个。

电话挂断他对旁边的叶桥说:“叶桥,是阮笙的电话。你的催眠起效了。”

叶桥的声音夹着杂音传来:“预料之中。”

冯洛格说:“这些法子,能让阮笙记起来你吗?”

“不知道。”叶桥声音低沉透着疲倦。

冯洛格起身到小桌子上拿了两瓶水递给叶桥一瓶,又在沙发上坐下。这期间只有杂音,阮笙盯着画面一秒都不放过。

冯洛格的声音再次传来:“阮笙的次人格真是厉害,也够自私,只把你关于你的记忆带走。那再怎么说她也属于阮笙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算主人格的得不到你,外面那么多女人,她还能一个个解决了。”

叶桥沉默了许久,画面一直没动,久到阮笙以为视频结束了,准备关上的时候传来低沉的声音:“阿笙还记得小时候的我,她救我的那次,次人格还没有出现。我一直没跟你说过,阮笙的人生算是被我毁的,所以说什么我都该照顾她一辈子,无论她变成什么样。”

又是一阵沉默,阮笙听到冯洛格和叶桥上楼的说话声。她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接下来是慌乱不知所措。冯洛格和叶桥走到门口时,她从他们身边跑了出去。留下二人不明其状。

阮笙搭上出租车回家,一路上手里抱紧了手提包。她庆幸今天外出带的包够大,足矣装下冯洛格的相机。

回到家里,阮笙一眼看到了客厅的吊灯,耳边传来冯洛格的声音:“你的催眠起效了。”宛如警钟。

阮笙猛地关上房门,去了附近的酒店,在前台买了一瓶水,坐在大床房上打开暂停的画面。

“我所谓的爸在牢里蹲着,无期徒刑。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庆幸,我庆幸他永远出不来!阿笙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他这么个人渣。”

“我妈未婚把我生出来,他害怕就跑了。我妈把我扔在养父母家十年,九岁那年第一次来见我,被阿笙误以为人贩子,其实当时我也以为是人贩子来着,谁能想到事实那么惊人。”

“你知道我妈为什么突然来接我吗?那个男人穷困潦倒过不下去了来找她,她傻乎乎的离了婚又嫁给了那个说扔就把他扔下的男人,吃着她的积蓄,还有她前夫每月打给她儿子的养育费,日子过安稳了想到要来找我。”

“其实他哪是想来找我,是我妈想找我,他装作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样子。我养父母说什么都不同意,起了争执在屋里拉扯打了起来。”

“我养父母一直待人谦和怎么会跟人动手,是他像个地痞流氓一样,动起手来像发了疯。阿笙来的太巧了……她正好目睹了,我牢里的爸杀了我养父的那一幕。”

“剩下的你都知道了,我养母现在还在精神病院,阿笙没疯,我还要感谢那个强大的次人格。”

视频放到这里,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期间阮笙的电话响了好几次。叶桥语速很慢,经常沉默,阮笙常常在等下一句的时候,心里像压过一辆又一辆车,每一辆都把她碾压得血肉四溅,体无完肤。

阮笙睡了一觉,梦里另一个阮笙出现了。强大,自私,一点都不友好,她看见阮笙时,脸上的狠厉表情像是要把她给杀了,阮笙在梦里对她说:“谢谢。”

凌晨三点半阮笙醒来了,叶桥在三点十分的时候还给打了电话,不仅叶桥一人,还有凌诗,秦楚,冯洛格。

阮笙想:他们都知道啊,只有我不知道,那他们是我的朋友呢,还是是另一个阮笙的朋友。

洗了把脸把剩下的视频看完了。

“我昨天催眠阿笙时,之前拍过的短片,我根本没有把全部内容说完,但她刚发给你的确是完整的。我不敢再治疗她了。其实次人格消失,她已经不需要被治疗了,是我太自私,希望她能记起来我。”

冯洛格沉默许久终于说话了:“她记起你,是不是代表也会记起小时候那件事。”

叶桥说:“我不能那么自私,我要放弃了。我要用这个短片重新认识她,也让她重新认识我。”

冯洛格的笑声有些突兀:“这就对啦嘛!哥们儿魅力在这摆着呢,我相信你,也相信阮笙。”

这个视频出奇的长,估计一直都没人关。阮笙的视线已经模糊,视频后面画面定格,里面已经没有叶桥和冯洛格了。

  

第五章 尾声 未完待续……

剩下的都是后话了……

阮笙和叶桥坐在长途火车上一路向北旅行。沿途风光谓之壮阔,总有一种世界没有尽头,我们永远在路上的感觉。

那天晚上途径星北区时,叶桥把阮笙从卧铺上叫醒,拉开车帘。阮笙看见星星挂在窗边,比她见过的所有都要亮,都要大,像梦境一般美的虚幻。可列车轰隆隆的声响就在耳边,车厢轻晃着,还有隔壁车厢乘客私语的声响。

叶桥把一只耳机塞到她耳朵里,理查德的《星空》在心头酥流,伴着眼前的星河。阮笙觉得每一颗星星都像她枕前陪伴了她多年的台灯,在黑暗中闪烁给人希望。也像叶桥,他就是自己的‘暗室逢灯’。

没有人知道那段视频的存在,阮笙删除了,她不曾后悔过。只是有些事情阮笙还是慢慢记起了。

在凌诗家里睡觉的那晚,她记起大二的时候秦楚向凌诗告白,叶桥也在那个画面里,所以后来她不记得了。她的主人格在以前偶尔回归,正好见证了秦楚和凌诗在一起,只是她买了项链还没送出,次人格就把她挤走了,所以并不是她有先见之明。

叶桥握着阮笙的手,在车窗外看到摇曳的光线不断划过,阮笙靠在他肩头睡着了,他还是轻声的在她耳边说:

“我不管风是否此致温柔;我不管云是否忽明忽暗;我不管海是否深静汹涌;我不管沿途的沙漠是否能吞噬人的意志;这些我都管不着,我只管你的眉眼是住在我心里的常客。”

阮笙勾动唇角,忽然抬头在他嘴角轻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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