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校搬寝室的时候,我翻遍了那三个寄存东西的屋子,还是没有找到那床你在我上学之前亲手为我缝制的被子,那一刻,我怅然若失。我那成套的被褥,床单,被子,枕头,从选料,到缝制,都是你一手制成的。你说在东北寒冷的冬天外面买的铺盖会冻坏我的,其实不会。前几天去江南批发市场买窗帘的时候,我刻意看了他们缝制的被子,和你做的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摸起来也是柔软光滑,温暖舒适。但我还是如此执着地满屋子找我的被子,无法接受它已经被别人拿走的事实,因为哪怕它再简单,再普通,那也是你做的。也只有这样的被子才能够让我安然入睡,去往通向你的梦里。上大学之前,我知道你一定会给我准备被褥,我也很乐意没脸没皮地麻烦你,那是因为我是有私心的,我希望即便是与你相隔大半个中国,在我的日常生活里,也能够有你留下痕迹。你看,像我这样一个邋遢的,不爱捯饬自己的姑娘,也总是在过上不长的一段时间里将被套,床单洗得干干净净,不仅仅是因为处女座的你爱干净,我想把一切与你有关的东西拾掇好,也因为我很在意你用心给过我的一切,因为在意,所以珍惜。妈妈,我发现,我能够习惯身边没有任何人,除了你。如果有一天,我的生活里没有你留下的痕迹,我想,我会疯的。
前段时间在麻子川考驾照时,对于我未来职业走向这个问题,我们的观点又一次出现了分歧,你希望我可以当一位语文老师,每天轻轻松松上课,也没有什么人际争纷和工作压力,每年还有两个带薪的长假期,年纪大一点了找个爱的人结婚生子,端着国家的铁饭碗稳稳当当,平平凡凡过完不那么辛苦的一辈子。而我想考研进军图书出版界,即便是辛苦一些,也终究是自己喜欢的方向。生活中的我,性格孤僻,敏感脆弱,不善言谈,适合一个人默默读书或摆弄文字,即便如此,我还是一如既往地自负,我从未觉得这样的性格就是我的缺点,相反,恰恰是这样的性格决定了我的兴趣爱好,况且在生活中,我又不是找不到成就感。那次我吵得有点凶,令我难过的并不是因为你不那么支持我想走的路,而是因为你总是拿我和别人的孩子做比较,是啊,你同学的孩子又考上公务员了,又考进教师编了,我还一事无成。你知道吗,我是一个上进心很强的人,我对自己的一事无成是心存恐惧的,我怕有一天我成为那个不再令你骄傲的人。
那次的吵架和以往我们之间的争吵不太一样,你始终以一个倾听者的身份听我在电话里泣不成声,没有说一句语气过硬的话,你在电话的另一头安慰我,从你的语气里,我听出来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我很自责,也很难过。我希望你可以像以前一样毫无顾忌地打我,骂我,惹我,可是你没有。妈妈,即便成年,我还是那个我,和你笑,和你哭,面对你时永远藏不住秘密的我。我是长大了,但在你面前我远远还没有长够,我还是那个时不时让你觉得淘气的孩子。这些年里,你渐渐放松了对我的管束,无论是高中择文,还是大学去异地,你都尊重了我的选择。其实,我从来都不觉得你干涉我的生活,因为你给我的,刚好都是我想要的。你看,你说不会开车是你的遗憾,你很早就催我去学车,我最终也是学会了。其实,我之所以听你的话,是因为我刚好也是个喜欢车的人。总之,我们是母女,也可以是三观一致,无话不谈的朋友。
我知道你是希望我将来可以过得不那么辛苦,我也知道因为爱,你所有关于我的大大小小的安排,都是出于担心,而绝非包办。
奶奶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对象,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就我妈那样的吧。真的,我希望我的另一半身上有你的影子。
去年国庆节期间你做了一次手术,我没有听到任何有关你身体不适的消息,开开心心地趁着假期满地乱跑,那段时间要和你视频的时候,你总是说家里停电了断网,我也就真的信以为真了。说实话,我困难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你,而你困难的时候最不想让知道的那个人却是我,我很惭愧。我不需要多强大,能给你倚靠就够了,可我还不能。暑假里我们只聚过短短的三天,依偎在你身边的时候,我就像一块粘在你身上的口香糖,你走在哪里,我跟到哪里,我本不是粘人的女孩子,我可以一个人做饭,一个人挂吊针,一个人给自己配感冒药,一个人拉着箱子住店,一个人在大北京倒地铁,因为我是一个不喜欢拖延的人,我自己能解决的问题绝不会找人帮忙的,我本是很独立的女生,但在你面前我真的看不透自己,在你眼里,我永远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永远都做不到早起按时起床吃早餐,永远都那么爱吃火腿肠爱喝可乐,永远都是半天算不出来一道两位数减法的粗心大意的孩子。妈妈,也就在你面前,我才可以卸下那个坚强的外壳,让自己的柔软暂时得以安放。我可以不那么懂事,不那么隐忍,不那么在乎别人,而是将目光的焦点汇聚在自己身上。很舒服,很安全。高中时有一次无意间谈起你坐月子没有人照顾的事情,你说出了那段时光你经历的艰难,我听着听着突然很自私地插了一句话“妈妈,以后我坐月子的时候你可一定要管我啊。”我只记得你当时的回答是“当然,我不管你谁管你。”你可知道,你当时的那句“我管你”给了我多大的安全感,原来我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所以,将心比心,我也渴望被你需要,我正努力变成更好更强的自己,我相信,因为懂得,也因为努力,一定会有那么一天是属于我们的来日方长。
我是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这世上也有很多话比“我爱你”深情百倍千倍,我只想尽可能多的陪在你身边,余生之后的很多年,你头发花白,我一边给你梳头,一边叫你“小老太太”,镜子里的你依然美丽如初。等你老了,走不动了,我推你去看花海,没有人比你漂亮,比你更可爱。
生日快乐妈妈,最大的愿望,是希望你有好的睡眠质量,希望你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