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域》
醒来的时候声音吵杂,灯光没效果,发现窗户又忘了关上,外面浓重的湿气侵入宿舍,潮湿的感觉沁人心脾,让人恶心这湿霉味。我昏沉的洗刷后昏沉的去上早自习,班里更吵,着并不是谁在读书,老师也并未在早自习露面,所以没有安排,更无人制止这种喧闹声。
我和大圣冒着雨冲进漏雨的食堂,雨水从铁皮瓦上剧烈的渗漏下来,嫣然就像十几张瀑布,依然凄冷的很独特。在无规矩没素质的人群挤了好长时间才打到饭,又费了好长时间找到一个漏雨程度小的位置,吃着混进丁点雨水的菜,大圣脸上木然,一副食之无味的样子,我们两个都没有讲话,也没有吃完就可惜的倒掉了,在刷碗的水槽处他无声刷碗,我只好撑着饭袋子举在我们的头顶,挡住激烈的细雨,眼前一派落汤鸡抱着头乱跑乱窜,道路绵延的常青树被雨水冲洗的油亮,排列着消失在水汽朦胧的雾水中,天空飘着灰烟隆隆作响,地面涟漪水花无数,这些天习惯的场景已经构成了人心里一种怨气的意象。
二三四五六层楼的厕所都是抽烟的,抽的乌烟瘴气,我又跑到操场那边的大厕所,回到班里又被完整的淋湿一遍,我正用手摩擦湿嗒嗒的头发时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不对,是喊我的外号,市(室)长!我朝走廊上看去,马德保趴在窗台上正冲着我傻笑,那一刻我真觉得太假了,他笑的很假之外这个画面也很假。
我们三个站在走廊上,半开玩笑半愤怒,我掐住马德保的脖子摇晃“走了,也不知道启禀朕”。
他被我摇晃的言语断断续续“来不及了”。
大圣揪住他的耳朵一字一顿反问他的来不及,这俩伙貌似孙猴子揪猪八戒想阻止他回高老庄。
切入正题的问他干嘛回来?“后悔了?舍不得朕?”
“实话实说我真的后悔了,不过高价费都交了,我不能辜负我爸妈再回来啊!”他说他回来是想让老师帮他保住学籍拿一些证件,我问他我们的瑞董为什么没回来?
他说今天转校生都会暂时回来处理这件事的,还说他们在转去的学校里相遇好几次了,那小子风貌精神,还是个篮球迷...
我们三个挤在一把伞下穿过繁重的雨水,到学校后面的教师公寓找班主任帮他妥协这件事。班主任好像老板一样,嚣张又萎靡的,对马德保的乞求爱搭不理,之后马德保递过几张红钞,他的态度和精神才好转起来,从教师公寓出来以后,我们三个合力批斗这老师。楼梯出口处,止步眼前的雨势,然后询问、安慰彼此,作最后的陈问陈述,他还要赶紧回去赶课程“一天到晚要做很多卷子,还有点受歧视的感觉”
“没事,好好学,你现在可比我们两个强”
“别拍我马屁了,虽说这里很乱,但也别放弃,加油啊!”
“好!”
我们拍拍肩膀互相勉励,可能走过这眼前的雨幕我们就再不会相见了。
走进滂沱大雨里,他撑着伞将伞向我们这边移,自己一半露在雨中,我沉默着没说话,他本来就是一个执意的人,最后我和大圣站在教学楼的檐下走廊上目送他孤零零的离开,油亮广场的学校大门,他和那些常青树一样消失在雨雾中。
这一天,我和大圣一直等着我们的瑞董出现,上课下课一节节喧闹过去,可他迟迟没有出现,也许再碰面会尴尬吧,毕竟我们的空间不同了,大圣说他那个憨八蛋是把我们和这里的人无一例外的忘掉了。包括悟“空”大圣曾经偷偷关注的那个女生也没有出现。
我记得大圣在他们当初离开这里的时候说“我有一种错觉,感觉他们像死了一样”,接着他打了一个巨大的呵欠,换了个神情又说道“搞的我都想为他们写篇奠文悼词”其实在这长久阴雨绵绵的天气中,我也严重的这样认为过,虽然相处的时间只有一个多月,但我们真的曾是贴心的情深同僚。
原本我想终究是要告别的,就这样吧,面对总是会不尽人意,可更糟糕的一件事就在当天晚上公布了,班主任不带一点怜惜,不带一点眷顾的说出了即将要分科分班的事情,这就好像医生无所谓的告诉我“我得了心脏病”一样,我急忙扭头过去看大圣,发现他也正在看着我。我担心自己会与大圣分到不同的班里去,重新变成一个人,像九年级那样孤独,而孤独真的是个可耻的东西,可悲自私的生活在自怜的世界中,一点点堆叠在心里的沉重,沉重到极大的恐惧...晚自习放学时,雨已经停息,不晓得明天是不是还会再下?夜色和地上的水潭都无限平静,荒草丛中传来虫鸣的声音...每次推开寝室的门,都会被忽然失落的气息顶撞一下,十二个床铺的寝室原先有十一个人居住,现在只剩下五个了,仿佛一瞬间那些活生生又闹又笑的人就不见了,空下来的床铺就像空荡来的过往,他们带着他们决绝的态度离开,空下他们摸不着的故事。不知道怎么搞的,寝室里,走廊里,整幢宿舍楼,或者整个学校,蝈蝈的声音此起彼伏的鸣叫着,仿佛就像离别的殇曲,极富诗意,像老天安排的在慰问剩余的我们……
真的,是真的,总是雾蒙蒙的早晨,也在这一天看到了清亮的天光,朝阳东边渲染,西处校外的新兴区的楼盘染上久违的光彩,广场整个学校的这片地域渐渐明亮起来,湿气在荡化,逐渐看得清,地面上终于有了影子,但有些人在这里生活过,但没有存在过他们的影子,便消失在敞亮起来的疆域里。
学校集合高一集体学生在这天早上讲述有关文理分科的相关知识和问题,以便做好学业以及人生的一个重要选择。一排排参差不齐的人影混乱的站着,似乎每一个人都早已有定夺,其实他们这些无望的人生只不过是文是理都无所谓罢了。
堕落的人生无可避免,只好无奈从容的赴死。太多人撞毁了他们的南墙离开了这里,逃离了这里,他们对自己的人生还有期望,所以忍痛花高价转走了,但太多的差劲的余剩耸拉着自己,也被时间耸拉着,在这片疆域中沉浮兜转,没能力离开,也没内容存在,很可悲却一点也不壮魄...这片疆域就像是收容所,容忍那些破败的穷人渣人。
上午天空时而耀眼,时而黑暗,广阔的地面一亮一暗的交替,也许阳光要持久下去,也有可能会再倾泻一场暴雨,老天的这个喷嚏犹豫不决,窗外是巨大沉痛的风声,大风所过之处扫荡垃圾落叶,呼啸着强盛的能量,仿佛哪里爆炸了形成的风,很多很多都在耳膜和胸口轰隆震动,一个个庞大的云团鼓胀一肚子黑色的水汽,不穷不尽飘过两幢宽长的大楼挤出的高远天空,一点一点走形消失,一分一分潜移默化的改变,诀别。
学生在课上蠢蠢欲动的行动,班主任一气之下又拖堂了,任由别班的学生喧叫着杀向食堂,留我们班像半遭封印似的,一直骚动静不下来,班主任睁着愤怒的眼睛在怄气,我趴在桌子上前心贴后背,饿的奄奄一息,有气无力的在一张纸上频繁的写着“分科~分科”指尖一阵一阵的疼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班主任等不到平静下来,不耐烦的骂道“你们这些学生,天天吃喝玩乐,躁动没学习意识,将来一点出息都不会有的,上什么上,都滚吧!”说滚就滚的学生一哄而散,不知廉耻的杀向食堂。
我和大圣一步一步沿着还潮湿的楼梯向下走去,相距很远走出了教学楼,在两幢楼之间感受着劲风,那种风和阳光仿佛要撕开长期受雨侵蚀的皮肤,潮湿的熟悉感不知道哪里去了,视野空旷的让人想不起感觉的疼痛,那一刻我几乎忘了乌云下的事和人,阴了那么多天忽然晴了,感觉就像是一场梦!分不清是黑是白的过去,或者都有,或者都没有。
大片大片灰白色的云带着庞大的重量发疯似的翻涌,像无数气艇战舰承载着过去不可遏制的离开,也被我幻觉式的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