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不知清遇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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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作品风格一贯大胆张扬,从细节里穿针引线开拓出一个又一个不可思议的画面,让人一看到画作,便忍不住驻足脚步,思索琢磨,仿佛一瞬打开了想象力。第一幅作品《疯》一出世,惊艳众人,大家都把你当做了天才。是什么让您源源不断地涌出创作灵感呢?”

我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几岁出头的小姑娘,她充满朝气,整个人散发着青春和自信的味道此时一脸认真地采访我,一瞬想到年轻时的自己。听到她对我画的赞美我低头笑了笑对她说:“曾有一个人把灵感带到我眼前,让我触手可得,我得感谢他。”

她脱口而出:“是您的爱人吗?”这显然不是提前准备好的台词。我但笑不语。

她很聪明的又接着问了下一个问题:“那您是为什么在三十二岁时突然宣布封笔?那时所有人爱画人士都在期待着您新的作品高潮。”

我眼睛错开她看向摆在书桌上玻璃罩里的画笔,思绪飘远转而淡淡回了一句:“自然是灵感没了。”

  采访结束。我站在阁楼的窗前,一直到天黑。真是年级大了便爱回忆以前的事。我听过一句话;“一想到人生中后悔的事,梅花就落满了南山。”此刻我抬头看着窗外的天,挂着几个微亮的星星,一闪一闪地好像随时要消失。

江南的梅雨季节,潮湿闷热,这几天我一直呆在家里没出门,我不喜欢下雨天。拿着书在书房一坐就是一天,只有保姆上来叫我下去吃饭的时候我才会离开书房,其实我除了吃饭睡觉方便,其余时间一直都在书房,很多年的习惯了。只是近一年来身体愈发不好,往往看着看着就在藤椅上睡着了,每每醒来身上都有一张薄毯。

连下了几天的绵绵细雨终于停了,我放下书走到窗前拉开窗帘,阳光铺满全身,看到街道上来往行人和玩闹的孩童,有些热闹。我看了片刻,出去唤上小张让她陪同我出去散步。说起小张就是我家的保姆,名唤张梅。她是我在医院碰到的,约么着得有三年了。那年我日日总觉得头痛去医院做检查时,看到一群医生围着她,我走过去时她正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不停地磕头根本不顾周围医生的劝解,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砸在地上。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是个怜人。她丈夫得了绝症,医生已经让她准备后事,一个女人家里还有一个小儿子,绝望的不知道怎么办,续命的钱又拿不出,便有了我所见之事。闻她可怜,我正好家里只有自己一人,便招她做保姆,帮她丈夫付了续命钱,可是不到一月还是没保住。这么多年她念着恩一直留了下来,我每月也不亏待她,况且她对我个孤寡老人很是照顾。 

我与她到公园散步时接到孟晚的电话,说要来找我。许多年了,我就剩她这一个朋友。她知道我一人,总是时不时的过来陪我聊天。她离得不近,不急着回家,我看时间还早就坐在公园长椅上与小张闲聊。

小张从来没问过我为什么年级那么大了还一个人生活,我自然也没告诉过她。倒是我问她:“准备替孩子再找个父亲吗?”她微讶似是没想过我会这样问她。平时我不爱说话又总窝在书房,一直没有与她这样闲聊过。许是今天天气好,我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总之话是出来了。

“我从来没想过。”她面色平淡的说道。反是我惊讶了,她年级还不到四十,竟没想过再寻一人结婚照顾自己跟孩子。我问她:“还惦记着孩子父亲呢?”她半响点了点头,眼眶竟有些红了。我拍了拍她的背没再问下去。又过了一会儿她眼眶还是红着张口:“我跟孩子他爹自小住在一个村子里长大,我没遇见过比他还好的人了。小时候我们家里穷,兄弟姊妹又多,爹娘只让两个弟弟去上学,我跟姐姐在家干农活。可是我跟姐姐也想上学啊,那时候就是他教我跟姐姐读书识字,一年又一年过去了,我们都长大了,慢慢相互喜欢就在一起了。他考上大学那年我比他还高兴呢!那时候我经常在村子里扎穗子挣钱,就为了买车票到城里见他,磨了一手的茧子。他看到以后心疼的不得了不顾家里的反对竟背着我辍了学,之后我跟他都离开了村子去城里打工,再后来有了孩子,眼看着生活要越来越好,可……”说到这她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了。我缓缓抬手擦掉她的眼泪,又抱着她轻拍了两下。我不该问的,竟揭了她的伤疤。许久她平复下来,时间也不早了,便一同回了家,想来孟晚也快到了。

我上了阁楼的书房,约十来分钟的样子,孟晚就推了书房的门进来了。相视一笑,我从书桌前起来走到沙发示意她一同坐过来。我们二人凑在一起便要怀旧。又与她怀念了高中的时候,两人那时在班里是最臭美的。我与她倒像小张与她丈夫,一同长大。她住在我家邻边,孟妈妈生得一双玲珑的手,既会做衣服,那头发到了手上,就是花也能挽出来。我日日早晨与她一起坐在小马扎上让孟妈妈为我俩编头发。看着孟晚一头的银发和脸上的皱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双手,肌肤松垮的附在骨头上,恍惚间似乎看到他执着我的手在画板上描绘。“清之,你不去见他最后一面?”孟晚握住我的手,我方清醒抬头看她:“什么?”她又说了一遍:“最后一面了,你去见他吧。”我知道她指何事又垂下头:“不去了。”孟晚叹了一口气却还不放弃:“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呢?我们如今年级都一大把了还有什么情什么怨过不去想不开呢?年轻时候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咱不能把遗憾带到棺材里!”我瞧桌子上望过去,孟晚看我没开口回她,顺着我的视线看到那支画笔,摇了摇头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孟晚今日住下了,我二人同床,她一直握着我的手,仿佛在考虑要不要把我扯走。次日早上吃了早饭,我与她去了公园散步,今天天气还是很好,阳光普照,我跟她坐在昨天与小张坐过的长椅上。她又一直挽着我的胳膊,像我们年轻的时候,只要一起走便一定要相互挽着胳膊,我看向二人胳膊缠绕处,嘴角终是往上弯。“我中午就不留下吃饭了,我去看看他。”

我看向坐在前面年轻的一对情侣,女孩把头靠在男孩肩膀上,时不时抬头瞄几眼男孩。我说“好。”

你要是问我日子过得乏味吗,我若说有趣恐你也不信。其实这么多年一个人过来,我感到孤独的时候并不多。我喜欢看书,便终日全神贯注投入书籍中,文字进入脑子里便填充了空虚,我没有时间去想别的。

第二天小张一早向我告了假。她儿子发烧了,要去医院挂水,还不忘嘱托我冰箱里有饭菜让我热着吃,我心里一暖,对她说好。

这边刚挂断,手机就又响起来了。是孟晚打来的。我大致能猜到她要说什么。但是听到她亲口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没想到自己的反应竟然来的这么大。一阵头痛后便晕倒了,耳边萦绕着手机那旁孟晚传来的声音怎么逃都逃不掉如蛆附骨:“林启寒走了,临走前一直喊着付清之。”

醒来时,看到孟晚和小张。我张了张嘴又闭上没说话,半响孟晚的声音传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得了脑肿瘤!”我闭上眼睁开又传来小张的声音,“咱们得治啊!”声音竟然有一丝颤抖。我张嘴,一出声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到了,孟晚忙把桌子上倒好得水拿至我嘴边,小张立起枕头扶着我坐了起来。我轻抿了一口水告诉她们:“三年前我头疼来医院检查的时候就知道了,能活这么久实属不易。”小张似是想到我与她初次见面之日,满脸震惊问我:“那为什么不治病呢?”孟晚站在一旁不说话气得不轻。我也不回话就那么靠着枕头坐着,把眼睛闭起来,耳边还是那句:“林启寒走了,临走前一直喊着付清之。”头痛欲裂。

我不愿治病非要回家,孟晚气的一直不跟我说话,却始终没离开。小张一直在旁边劝着我。我谁也不理会,拿了缓解止痛的药就要往家回。拗不过我,小张带着她儿子跟我一起回了家,原来他们便是来这个医院挂水。孟晚也跟着一同回了我家。

到了家,我扶着楼梯缓缓上了阁楼进了书房。没有理会她们二人。拿起一本书翻开,那声音始终围绕在我头顶上方,实在看不下去,又合上。我拉开桌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串钥匙。慢慢的踱着步子往书房对面的房间走去。走到门前,我却不敢打开这扇门,停足半响,拿起钥匙开了锁,拧动门把手,推开。

这里面有很多水粉颜料,摆放着四个画架,墙上是我的画裱了起来,画架上也有画好的画,一直没取下来。我拿起架子上的掸子,掸了掸跟前这幅画上的灰尘。画上年轻男人的轮廓清晰了起来。深邃的眼睛微弯眼尾坠着一颗痣,嘴角向上扬着,眼睛剔透,瞳仁中隐约有个人影,刘海随意搭在眉上,更显鼻梁挺拔。我伸手摸了摸画中人的脸,又走向另一幅,掸了灰尘,还是同一个人,不过俨然中年的样子,头发变短了,刘海梳了上去,更显精神,头发上夹杂着几根银丝,还是笑着,眼角唇边都有了淡淡的细纹。我摸了摸他眼尾的那颗痣,想到曾几何时,我也是这样摸着这颗痣对他说:“以后只有我可以摸这颗痣,别人谁都不行!。”他便是这般笑着对我说好。

年级大了,眼泪总是轻易的就流了下来,我抬手一拭。又拿起掸子,把另外两个画架上的灰掸去,两幅画上都是老了以后的样子。我自此以后再没见过他,并不知道他老了以后长什么样,这两幅是我想象着画出来的,约莫着差不了多少。

看向墙上挂着的数十幅画,或喜、或怒、或蹙眉、或宠溺、或冷漠,皆是心中那一人。我停在一副画前,驻足了很久,直到孟晚进来时我都没察觉。那是一大片麦地,被太阳照射的仿佛镀了金,在那片灿烂辉煌中,躺着一个少年,他闭着眼睛,很温柔很安静。我想,他离去的时候也是如同这一般安静吧。

孟晚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他走的时候就像这幅画里一样平静。”我回神听到她说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眼泪便出来了。

孟晚把墙上唯一一副年轻女孩的画取下来,拂去灰尘。女孩喜笑颜开的面容展现在眼前,整个人透露着青春和自信还有隐隐的倔强。披在肩上的发丝,像是一根一根描绘出来的一般精细,鼻骨和两颊上几颗淡淡的雀斑,让人觉得这不是一幅画,如同真实的人正在对着你笑。孟晚细细的看着那副画回忆道:“这是他的最后一幅画。”我良久都没开口。画上的女孩便是年轻时的我。

余下的几日又飘起了细雨丝,我依旧每日在书房看书。孟晚也不来扰我,寻找事做始终没离开。

我还没说过吧,孟晚是个作家。她年轻时就喜欢读各类杂书,后来开始自己写小说,一直坚持着至今日,已经是硕果累累了。

我如今看着书不一会就睡着了,孟晚上来看到我入睡给我盖上薄毯就下楼了。中午唤我吃饭,我却一直没动静。再醒来时已是深夜,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鼻子上已经插了氧气管。睁开眼,还是孟晚跟小张在病房里,她们趴在我床边睡着了。我没惊扰她们,心里一丝暖流划过,看来上天还是于心不忍,即使自己的孩子犯了错误,终是愿意留扇窗子,让阳光走进来。

第二日早晨,孟晚还在,小张不知何时离开的,再回来时手上掂着两个饭盒。我与她们二人说了会儿话,便让小张回去照顾她儿子了。

孟晚抓着我的手对我说:“清之,我送你一份礼物可好?”我笑了笑回她:“既是礼物我自然是要收的。”“我想把你跟林启寒的故事写成一本书,赠予你一人。”孟晚似是考虑了许久才对我说。我道:“好。”

只是孟晚这书才刚开始写,我便带着遗憾离开了。我想我离去的时候一定也很平静,没有把后悔和不甘显露出来。

往事依稀浑似梦,都随风雨到心头。

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奔赴黄泉喝上一碗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的时候,我又醒了。醒在了十七岁那年。

当醒来面对这个事实时,我就知道,我是来阻止二十岁的自己与林启寒相遇的。

十七岁的孟晚清亮的声音隔着一堵墙传了过来:“付清之——你怎么还没过来,再晚就迟到了,快过来编头发!”我忍不住喜极而泣。

我站在教室门口,久远的像隔着迷雾的记忆一瞬清明的展现在眼前,那样的鲜活令人激荡,那样的肆意令人兴奋。打闹声,拌嘴声,甚至老师站在讲台上维持秩序的声音,这陌生而熟悉的一切,让我激动的想上前去拥抱他们。

上一世我高中毕业报了距离雪城不远的连城内最好的艺术类院校,因此与林启寒相遇,所以这一世我要放弃画画。这一世我要安逸,决定留在雪城报考师范。只是,刚度过一个安逸假期,迎来高二第一个学期,我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眼前的林启寒给了当头一棒。

看着讲台上自我介绍的男生,他的眉眼,他的清冷,他就那样随意的站在那里。神邸般的降临,如同梦境。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直到他与我擦肩而过,我一回神,低头看着桌上的书本,几滴空降的水珠晕染了我刚记下的笔记,平滑的纸张浮起细细的褶皱字迹朦胧模糊不清晰。听见沉重的敲击声,一下又一下,重重的击在我的心墙,低沉而有规律。

我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偏差,为什么我们的第一次相遇会提前三年,回到家中冷静下来思索,只要我与他保持距离不再有牵扯,就一定能安然度过这两年,一定!我每天按时到班里,只有上厕所时起身短暂离开,除此之外我都在埋头学习一坐就是一天,孟晚连连称赞我认真努力,我苦笑不说话。就这样安然无事地度过了高二第一个学期。正式放寒假前一天,我们到学校拿了成绩单。语文老师临时添加了一篇作文,同学们抱怨惨叫声一片。老师拿起粉笔洋洋洒洒一挥赫然一排大字出现在黑板上“我记忆里最深刻的事”。

假期平淡而漫长,寒假作业对现在的我来说实在轻松容易。我从第一天放假就开始做作业,第一周就做完了所有,不,还剩那篇“我记忆里最深刻的事”。今天晚上,我坐在窗前发呆,听见外面鸟虫声交错心里很是平静,闲来无事想起还剩一篇作文。拿了新本子看了半天不知如何下笔,半响执起笔,一气呵成。

新年降临,屋外炮竹声一片。我们全家都到孟晚家一同过年。母亲和孟妈妈一同擀皮拌馅包饺子,父亲和孟爸爸在一旁下棋。我与孟晚穿着新衣服头上挽着精致的辫子坐在院子里闲聊,手里一人捧着一个茶缸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在寒冷的冬天冒着浓稠的白雾。

“清之,你以后想嫁给什么样的男生。”孟晚紧挨着我小声的问道。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漆黑一片;“只要不是会画画的都行。”

“为什么啊!会画画多帅啊,大笔一挥什么都能描绘出来,我倒觉得很好。”

“就是不喜欢。”

高二第一个学期如期而至。班里同学出奇的都到的很早,我一靠近恍然大悟,原来都在补寒假作业。交了作业,我无所事事的趴在桌子上,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闪现的那片金黄的麦田和林启寒修长的身影,我坐起来连忙摇头把他的身影赶出去,摇着摇着就看见林启寒向我走来,冷淡没有表情。察觉到我的注视,他淡淡一瞥。我迅速把头低下,这一下猛地磕到桌子上,很疼,但是我没发出任何声音,一直把头埋着,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远,我才把头抬起来。同桌看到我:“哇,付清之,你脸怎么那么红,没发烧吧!咦?你额头上怎么有个包,我记得刚刚还没有。”说着还迷惑的挠了挠头。他的声音之响亮,我越发觉得窘迫。“没,没发烧,刚在抽屉里找本子不小心磕到头了。”我小声的回他。他哦了一声就忙着抄作业了。

高二下学期老师一再提醒我们不能再荒废玩闹下去了,只剩一年多的时间我们就要奔赴战场了。我心想,只剩一年多了,照这样趋势下去,我跟他不会再有交集了。很好。

语文课上。“我批改了咱们班的寒假作文,发现还是有些同学认真对待的,我挑出来了一篇给大家读读,这个同学文笔很扎实,你们都听听跟着学习学习。恩——”语文老师瞄了一圈最后锁定在林启寒身上“林启寒同学上来读一下吧。”闻声我抬头,林启寒径直向讲台走去,拿起桌上的本子不急不躁的读起来:

“我记忆里最深刻的事——迄今为止你记忆里最深刻的事情是什么呢?能深刻到让你一生难忘吗?能深刻到让你在每个寂静深夜辗转反侧夜半不眠连连梦魇吗?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但是——我有。” 

我不可置信的听着文章内容,这——是我写的!苍天!我为什么这么倒霉,我抓着头发崩溃至极,林启寒的声音却没有片刻停顿,接着传至耳边深入心底。

“是你为我披荆斩棘铲除万难,让我触手即可摘星辰。可是我带着星辰向你招手时,你却伤痕累累的倒在我面前,至此不得见。

那样辉煌灿烂的一天,我再也没见到过。我庆幸那里有你有我,有着年少的青春浮动在空中躁动让人忍不住跃跃欲试的空气。一定是风把你吹到我面前,是神的旨意,让我们相互迈出步子踏出悠扬动听的旋律谱写了一篇又一篇传奇的乐章。

喜欢,是你在的空气周围都弥漫着牛奶的纯香;是你只轻抚过茉莉花瓣,它就把清香附在你的身上;是你一眼深望,就使人奋不顾身无所畏惧奔向你所在的方向。你不应该停留的,像你一般的神灵应该是遥不可及的。可是你为什么那么平易近人,我一靠近,就走到了你的心里。你为什么那么善良,拖着残躯也要将我贡养。

我错了,时至今日我才知道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把偏执当做倔强,我不应该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离你越来越远才会坠入深渊。是惩罚吧!我们永生不得见。你修长的手指,灵动的执着画笔,一笔、一笔,天马行空奇思妙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浑然天成跃然纸上!是谁让你放弃了它露出空荡的袖角,那人是万恶之源,是罪魁祸首,你应当远离她的。你偏不听,还把梦想双手奉至她手上,便要受到惩罚。

书上说:“原来人都是两性人,自从上帝把人一劈为二,所有的这一半都在世界上漫游着寻找那一半,所以当遇到这命定的另一半就会一见倾心义无反顾吧!”我想我们便是这样吧,只是这宿命般的结局告诉我们,两个倔强的人是不能相遇的。

  你用执笔的手为我挥去危险,你用坚定不移的爱表现了对我的忠贞,你用荒废无疾而终的半生告诉我,爱上我是犯了滔天大错。我想你一定会后悔吧。

雾霭是层层叠叠的毒障,遮住你清澈的双眼,堵住我们身前的那扇纸窗。情绪一触即发,故事转眼已到最后的篇章。

我记忆里最深刻的事是什么?思来索去,竟是一场刻骨铭心的梦境,挥之不去,延绵之久。”

“写作人:付清之。一章故事落幕,一章故事又起,我相信这个梦不是结局。”言毕林启寒站在讲台上静默地看着我许久都没移开眼睛。片刻,掌声轰动伴有男生的口哨声,荡漾在我心头许久。其实最触动我的不是掌声,而是他的那句:“我相信这个梦不是结局。”

这样的小插曲很快过去。每个身处高中的学子,都尽情挥洒着汗水,竭尽全力的为自己以后的人生划下精彩而难忘的一笔。暑假伴着紧张的节奏来临,高三随之带着迫切的期待出现。

最后一场运动会,我们必定要竭尽全力不留遗憾。发令枪冲天而响,我坐在看台上看着台下的林启寒的身姿矫健如雄鹰的划过200米的赛道,毫无悬念的拿下第一名,我忍不住勾动嘴角。孟晚挽着我的胳膊头靠在我肩膀上:“林启寒很帅吧!”“嗯!”我狠狠的点了点头。

广播上通知跳远开始检录,坐在我身旁的同学听到广播起身去检录,我跟孟晚对她喊着加油,又开始闲聊起来。身边又坐下一个人,我转头看了一眼,林启寒正坐在一旁擦着额上的汗。看到我转身,竟给了我一个微笑。我的心跳像敲击的钟声,每一声都铿锵有力,意味深长。我的脸此时一定像被太阳晒伤了一般红,且热而发烫。

日子一天天过去,渐渐地我感觉到与林启寒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样的微妙我最清楚不过。我既害怕又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只一个小小的举动就使我方寸大乱,精心制定的计划也为之动摇。我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迷惘和害怕。林启寒于我而言是罂粟,明知有害,惑之前行。

带着摇摆不定的心情迎来了高考。

填志愿书的那三天里想了很多,最终还是做了决定。我再经不起那样的一生,舍弃他就是爱他。一切按照最初的计划,缓缓执行。

高三这一年似乎所有东西都要和“最后”扯上关系,最后一场运动会,最后一次摸底考试,最后一次我们所有人笼罩在青春之下毫无杂念地聚集在一起,最后一次集体看电影,也是我最后一次见你。

散伙饭,你听,这个名字就很不吉利。

吃完饭班主任和同学们准备各自离开,悲伤的气氛愈发浓烈,已经有人转过身抹眼泪。我心中纵有千万不舍,可从这一刻开始,离别就正式开始入驻我们的人生了,这是它到来的第一声响亮的招呼。从此以后它便是我们每个人生活历程里的常事,我们要尽早习惯它,认清它,看淡它并且包容它。

最后一次齐聚,大家都不想那么早散场,不知道是谁突发奇想说了一句去看电影吧,所有人都到了电影院。脆弱的情绪一点就燃,我们最后再疯狂一次。

夜幕悄悄来临。我们进了影院,是一部青春题材的电影,很符合此时的我们。我看着屏幕上穿着校服扎着马尾的女孩们在操场上肆意玩笑打闹,湛蓝之下是嫩绿的草坪,似火般的骄阳垂挂上方,眼前的一切明亮的让人移不开视线。以这样来结尾,我想所有人应该都会记忆深刻吧。不知道林启寒是何时坐到我身旁的,也不知道他在我耳边轻的像一阵风拂过的声音是不是真实的。我愣住了,思绪也从电影飘到他的那句“付清之,我喜欢你”上了。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在这一刻静止了,只有眼前的屏幕画面不停地变幻,而我眼前的影像却与电影无关,好像又回到了上一世,我正在画室画画,他拿着一只很漂亮的画笔,突然放到我眼前问我“喜欢吗?”我点了点头说“喜欢。”他说“我也喜欢你。”

这是最漫长的一个假期。我买了画画的工具,锁上房门。几十年的乐趣,还是没办法彻底丢掉。我用三天的时间完成了三幅画。

第一幅:孤岛上坐落着一所小院,岛上春意盎然一片生机,院子却破败不堪,画面形成强烈的对比。第二幅:一座桥两边尽头分别站着一对男女隔桥相望,桥上醒目的红字是阴阳奈何桥。第三幅:天空中有两个太阳,同时绽放着刺眼的光芒,炽热之下是无边际的荒草。

三天后我约了林启寒。把这三幅画送给了他,这是我的答案。“第一幅:小院是我的心。第二幅:桥是我们的距离。第三幅:我们不能在一起。”我知道他会明白我的。

  论打发日子一定没人能比得过我,时间在指尖触碰书页时就一页一页伴着细小琐碎的声音划了过去,三个月的假期向我挥手告别。大学新生报道这一天下了小雨,雪城师范虽然离家不远但父亲母亲和孟爸孟妈坚持要送我和孟晚去学校。提前就已接到通知,我与孟晚不仅是同班而且还是同一个宿舍,这样的巧合,无疑令人兴奋。孟晚上一世就是报考的这所大学,那时我们为分离而伤感,如今一切都恰到好处。父母们为我们打点好了一切就回去了,学校距离家实在太近,中午甚至来得及赶回去吃午饭,所以不似其他同学那样与父母难舍难分。

晚上要开第一次班会,孟晚在宿舍一直叽叽喳喳的问我要穿什么衣服去,另外两个舍友对于这个话题也很热衷,大学第一天我们的心情都很不错。接踵而来的还有一件令人匪夷所思激动又兴奋的事,实在是让我忍不住赞叹命运之奇妙。

班会上我与孟晚坐在第二排,辅导员简单介绍了大学生活的不同之处与本专业的好处之后,又让每个人上讲台进行自我介绍让大家互相认识。按照座位横排S型大家轮流进行,很快到我跟孟晚。孟晚长发未挽随意披散在肩上,身上浅蓝色的连衣裙是我帮她选的,看起来清秀文静实在与她本质不符,刚介绍完下面就有男生冲她吹口哨。我穿着浅黄色的衬衫,深蓝色的牛仔裤,束起马尾,把名字写到黑板上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好名字,我微微一笑表示回应走向座位。

  “那么多不同地方的人现在都在这里,我们要一同相处四年的时间呐”孟晚正与我感慨,我看到一个瘦高皮肤微黄大眼睛的女生走向讲台,觉得十分眼熟,却又说不出是谁,一直看她走向台直到她开口说话又把名字写到黑板上,我持续震惊到她走下台。她竟是张梅!是在我最后一刻日夜守在我身边的张梅!我竟在这与她相遇,震惊之后是莫大的喜悦与激动。随后上来一个高个子的男生,我也见过,是张梅那个早逝丈夫李远,李思琦的爸爸。看起来比上一世强壮健康不少。此刻的我的内心已经欢呼雀跃沸腾不已,我转身看向坐在后排的他们,察觉到我二人朝我微笑,我激动的向他们挥手。孟晚迷惑的看着我:“你认识他们吗?”我点头:“他们是偶然遇到的,很好的人。”

宿舍已熄了灯,我们躺在床上都没入睡,杜悦和秦丽丽已经开始想家了,孟晚安慰着她们。我盖着薄被眼前是一片漆黑,忍不住感叹,这样的奇遇,这样跌宕曲折的人生,没有人后悔以后可以重新回去选择,而我却正亲身经历着。我是被眷顾的也是幸运的。我应该用力去拥抱这个新世界的一切,我要去享受,而不是一味沉浸在过去。想通之后长舒一口气,顿觉轻松。

“清之,你还不知道吧!”孟晚的声音打乱了我的思绪。

“什么?”

“林启寒也在这所学校。”孟晚八卦又掺杂着喜悦的声音,像一道闪电劈在我耳边,我猛地坐了起来,床都跟着晃动了起来。

“什么?!?!怎么会??!”

“你反应怎么这么大,其实他之前问我来着,问你要报哪所学校,我就告诉他了。”

“你——你——”我一头仰在枕头上,深深的绝望。

“我怎么没见到他。”我不死心的张口多么希望他最终没填这所学校。

“我遇见了啊,今天我们还打招呼来着,哈哈。”

“孟晚你劈死我吧!”

“为什么?你不喜欢他吗?哇他那么帅,你脑子没问题吧。”

“我脑子有问题。睡了!”

一夜无眠。我恨孟晚。

第二天6点我肿着眼睛起来收拾,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就被喊去排队领军训服。孟晚还在我身后叽叽喳喳,我发呆看着地面不想理会她。今天骄阳似火,果真一遇军训什么刮风下雨都得靠边站。队伍好长,好热,我的汗都滴下来了,眼前有点恍惚不清,我闭上眼摇了摇头,就没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我在医务室的床上正躺着,原来是中暑啊。撑着床坐了起来,看到眼前人,尴尬的扯了扯嘴唇:“好巧啊,你也中暑。”

“我正好在你后面领军训服就把你送过来了。”林启寒看着我说道。

“谢谢啊,麻烦你了。”我低下头瞥着床单。

“嗯,不麻烦”

再三推辞他还是坚持把我送回宿舍,我心脏要超出负荷了,崩溃。感觉我就像一只待宰的小绵羊,就等着林启寒给我开膛破肚架上烤箱。

“我没看懂你的画。”你看吧他就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

“额……你不懂我的意思?”我无语的回答。

“你是同意的意思吗?”他一脸认真的问我,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看不懂那三幅简单明了的画,还是他这一世根本没有画画天赋是个画痴。

“当当然不是了”我连忙摆手。他眼神里划过一丝失落被我捕捉到了,我叹了一口气,真是拿他没办法。

“我们不太合适。”我小声说道。

“我没觉得,还是你遇到更合适的了。”

“你不会画画,我喜欢会画画的。”我心一横话就出来了。

“你不知道?高三我没怎么来上课,我去参加考试了,我报的是雪城师范附属的艺术院系,专业就是画画。”林启寒原来你在这等着我呢!

“是,是吗?我可能忘了”我尴尬的挠了挠头。转眼到了女生宿舍门口。

“到了到了,我先走了!改天见。”我飞快跑到宿舍楼里避开了他。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体那么弱,每天站军姿半个小时,差不多到十五分钟的时候我就扛不住了,孟晚已经N次扶我到树下坐着了,我一脸羞愧。

当晚。“孟晚你陪我去操场跑步吧,我身体太差了以前都没发现,必须得锻炼。”

“不要吧,军训已经够累了,要去你自己去,我得睡觉。”说着就往床上瘫。

“好吧,那我先自己去了,等军训完了你陪我。”她朝我比了个ok的手势。

一周的军训很快过去,我们一一和教官不舍的拥抱告别。大一的课程没有排满,有很多时间去参加校内社团和活动,我什么社团都没报,孟晚是对什么都感兴趣,一连报了三个,之后把她累的不轻,天天叫惨,只陪我跑了一次步就再也没了人影。

我已经养成每天上完晚自习去操场跑步的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林启寒也每天准时出现在操场上,起初我还很尴尬,后面发现他只是陪我一起跑步也没问过我那个敏感的问题,渐渐也习惯了他的存在。

一天又一天,我更讨厌下雨天了,那样晚上就不能去跑步了。一月又一月,我也不喜欢冬天了,太冷了,操场都结冰了,根本没办法跑步。

我好像不知不觉又陷入泥潭无法自拔。

这天飘了小雪,下了晚自习我回宿舍拿了热水袋往操场走去,是时候该理理思绪了。一脚一脚踩在薄冰上一圈又一圈,思绪还是一团乱。林启寒于我,我于林启寒,上一世我们给对方带来的伤害太大了,如果说我们的相遇太梦幻,开始的太美好,那我们的结局就太现实,太悲惨。但这一世都变了,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沿着上一世的轨迹行驶,我是不是不用再过度紧张,是不是可以与他重新开始并建立关系。

远远有个人影走过来,林启寒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和黑色的裤子在寒夜愈发显的清冷。相视一笑,一同绕着操场走起来。

“付清之”

“嗯?”

“你在怕什么?”

“什么?”

“你明明也喜欢我,为什么要逃?”

“……”

“我害怕结局会和我们想的不一样。”

“你真奇怪。”

“嗯”

“但我还是喜欢你,很喜欢,忍不住想靠近你。你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很多次我都想算了,但每次要放弃的时候我都能想到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穿梭在那片麦田,那天没有风,太阳那么大,你还拿着风筝跑来跑去,小小的太不真实,像个精灵,很傻。也很可爱。”

我闻言震惊的抬头,直直的对上他清澈的眼睛一眼就望到了底,那里面是我。“什么时候?”我停下脚步搜索着脑海里混杂的记忆,竟多半都与他有关,追溯到十二岁那年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一直以为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我二十岁那年,竟不是,竟是十二岁。二十岁那年老师带我们去采风的那片麦田,十二岁的时候我就和父母一起去过,离那里不远的庄子是小时候姨姨的家,在那之后不久姨姨就搬家了,所以记忆很模糊。第一次看见那么大片麦田,我拿着表姐的风筝就跑出来了,只是我没注意到那里还有别人。“我想起来了。”

还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林启寒的声音又传来:“第二次遇见你就是在班里了,我在讲台上一眼就看到你了。没怎么变,还是像个精灵,只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看到我就哭了,一直没想明白。”

“如果说我做了个很长的梦,是个梦魇,你也在里面。你信吗?”

“是你那篇作文里写到的梦吗?”

我点头

“那真令人匪夷所思,但是我愿意相信你,可现在梦魇醒了,你什么时候能回到现实呢?”

“我不知道。”我迷茫的看着他摇头,仿佛在告诉自己那真的只是个梦魇,我该醒了。

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没事,我等你。”

我的眼泪一下就翻滚出来了“你为什么那么好?你不能变一下吗?变坏一点,那样我就没那么喜欢你了。”话音刚落林启寒就把我搂在了怀里。

“再说一遍你喜欢我。”

怎么回到宿舍的我也记不清了,我就知道自己一直在哭,林启寒在一旁哄我了很久,太晚了,我的暖手袋也凉了,迷迷糊糊的回到了宿舍。倒头就睡着了。

还有两天就正式放寒假,这两天没课我窝在宿舍里一直没出门,饭菜都是孟晚打包带回来的,还一直问我是不是生病了,其实我只是在思考问题,想明白了自然就不用躲着了。我想我的思考能力可能是衰减了,因为始终没找到合适的答案。

怀有心事的带着行李与孟晚一同回了家。

假期无事孟晚开始写小说了,整日写了拿来让我看,我想到上一世她说要为我和林启寒写一本书赠予我的遗憾,如今可是会在这一世消除?孟晚的成功不是没有理由的,她的动力源源不断,似乎永远不知疲倦。每天晚上都会拿着大叠的纸稿给我看,内容大多新奇有读下去的欲望,一直这样坚持到过新年前两天,她的小说越写越驾熟就轻了。孟晚平时大大咧咧开朗活泼,她写文字却很细腻,故事竟大多都是伤感遗憾,这点我跟她说了很多次让她多写些结局完美的小说她始终不听,我照旧看下去,只是越看越伤感,频频想到林启寒。

孟晚年前最后给我的一份纸稿,我很有感触,故事的内容大致如下:“男生一直喜欢着女生,喜欢了五年都没有告诉她。女孩也喜欢那个男生,从遇见他开始整整五年都在暗恋中度过。两人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开口表明心迹,初中升高中的时候互相打听对方准备去的学校,却阴差阳错的没有到一所高中,失落至极。二人所居之处是个小城市,开学时乘公交上学时竟在公交车上遇见,自此每天都能相遇。三年间如此也不算煎熬,一直到高考结束二人都做了决定给对方表白。考完试那天二人都上了平时乘坐的那班公交,像如约而至般见了面,男生先表白,女生听完之后也感动的表白,顺理成章的在一起。大学志愿也填了同一所,自此欢快的在一起了两年后,男生要出国留学了,家里的决定无法改变。他们决定异地恋互相等待。出国的半年里每日打电话感情如旧,可突然有一天男生的电话没有如约而至,随后的一周都没了联系,女生日日焦虑直至一周后拿到男生寄来的书信。信上说学校没收了手机以后只能写信了,也不能收信,他会每半月寄一封信给她。虽然不能日日相见相守,但每月的两封信依然让女生充满期待。一年后,女生准备去找男生给他一个惊喜,按照信上的地址找到了男生的学校却被告知根本没有这个人的存在。这样的一来一去落差实在太大,女生失魂落魄,辗转找到男生家里,却已是人去楼空。随后一年间信始终没有间断,女生却不再愿读信了,这段感情无疾而终。十年后,女生已成家。在医院孕检时遇见了男生苍老的父亲,一路尾随,看到了躺在床上已成植物人的男生。得知当年事情,男生还有意识的时候嘱咐父母,如果两年后自己还没醒过来,就把已写好的分手信寄给她,却不知事情出现了这样的偏差,她始终没看到那封分手信,铸成那么多年的遗憾。”

我长叹一口气合上了稿纸,不能再看孟晚的故事了。

今年的新年一大早孟晚与孟爸孟妈就来到了我家,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相同,太过美好。我与孟晚在房间里聊天。

“你写的故事好不凄惨,我想看结局美好的故事!”

“你不觉得遗憾更让人难忘吗?”

“话是这样说,但如果能做到不遗憾,为什么不成全呢?”说完这句话,我被自己的声音砸中了天灵盖,一瞬间从头顶到脚掌浑身通透,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轻盈无比。

“能做到不遗憾,为什么不成全?”

孟晚再说的话我已经来不及听了,我激动又高兴的拉住她的手:“我喜欢林启寒!”

孟晚一脸无语的看着我:“好像你不说出来我们看不出来一样。”

“我要去找他!”

“现在?”

我点头

“你疯了?今天过年诶!”

“那吃完饺子我再去,你帮我善后。”

“看在你认真读我小说的份上,帮你一次!”

“你最好了!”我激动的抱上孟晚。

到了连城已经五点了,按照记忆的路线,找到了林启寒的家,看到楼下停放的自行车,他是还住在这里。电话拨通:

“付清之?”

“是我!你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你在我家楼下?”听得出来林启寒声音有点激动。

“嗯!”

“我跟父母在爷爷奶奶家,你等着我马上回去!”他抑制不住喜悦的声音出奇的与我一致。

“好。”

林启寒到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天气很冷,但还是有一股热气从心脏延伸四肢,源源不断的为我输送力量。

他跑到我面前大口喘着气,没说一句话,伸手包裹住我的两只手,温热熟悉的触感,我刚想张口,就被拉到楼道一路跟着到了他家里。他走到桌边给我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放在我手里,我一直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空荡多年的心中在这一瞬都填满了,无憾了。

“不躲了?”他眼里含着笑

“没办法躲你。”我也笑着回他。

“和我在一起。”“我喜欢你。”我们二人同时张口同时发声,声音碰撞在一起,却都清晰无比的听见彼此的声音。

“好。”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个“好”我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汇聚了多少时间的沉淀。我们的感情来之如此不易,这一世我死也不放手,我要用生命来珍惜。

额头上落了一个温柔的吻半响才离开,他牵起我的手“林启寒永远都不会松开付清之的手。”

我抬起另一只手摸上他眼尾的那颗痣含笑启唇:“这么好的皮囊我才舍不得让给别人!”

所有的一切在此刻停止了运行,万物瞬息变幻,眼前拉长的影片飞快划过眼前,我被一股力量轻易扯入黑暗,醒来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病房四周,我闭上了眼,真是天意弄人。

孟晚见我醒来连忙同我讲话:“清之,脑肿瘤成功切除,手术完成的很好!”

“这是那一年?”

“2015年啊,你怎么问这个,是不是手术有后遗症,我得去问问医生。”

“不用了,我没事。”我苦涩的弯起唇角,闭上眼,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我的心脏和我的脑子。

出院那天遇见了小张,一样的情景,却有了沧海桑田般的变化,我把她带回了家。

书房里。“孟晚,为我写一本书吧,我与林启寒的故事,完整的写下来。”

“你放下了?”孟晚闻言抬头与我对视。

我看着孟晚眼角的皱纹,眼里水雾缓缓升腾,又看向我们相握的手笑着对她说:“我爱林启寒。”

养好了病,孟晚也回了家,又剩下我和小张,有些空荡。这日,小张做完饭,我叫她与我一同吃。“明日你陪我去见一个人。”她自然应和。我却像打开了话匣子,停不下来。

“我与他算是一见倾心吧,为了我他放弃了拥有的一切。在一起以后,他始终很好,不好的一直都是我,是我太贪心。我怄气不见他,只为画出比他更好的画。故意气他与他起争执,下雨天自己一个人晚上跑到鱼龙混杂的地方,差点受伤,他为了救我废了一只右手,恰巧是那只画出一幅又一幅令人赞不绝口的画作让我心生妒意的手。我的无理取闹是该结束了,可我没办法跟他在一起了,我不能看他空荡的袖角,我只想杀了自己。他却一如从前般对我好,更是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传授于我,成就了我。”

“那怎么还会分开呢?”小张眉毛皱在一起不解的问道

“我的负罪感一天又一天的膨胀起来,终于到了爆发的那一天。我自杀了,又是他救了我,醒来对于当时的我而言只是从一个深渊坠入另一个深渊。自杀以后我心理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心理医生每天都在开导我。我已经魔怔了,什么都听不进去,没有人能解开我的心魔,我只想离开他。我想看不到他负罪感或许能少一点。愚蠢的与别人发生了关系还怀了孕,终于彻底将他推开。”

小张蹙着眉紧闭着嘴没说话,我朝她苦涩地笑了笑,便上了阁楼。

第二日。

面前的男人与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他的心比外表柔软太多。我坐在他对面良久没开口,不知从何说起,他也是。

“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昨日的他还是少年,我细细的看着时间在他脸上留的纹路,心中怅然,又猛一轻松,原来向前跨一步并没有想象中的难。

“过了这么多年,我虽然来迟了,但还是想亲口对你说一句对不起。当年是我太任性,太傻。”随着话音落下,禁锢内心多年的绳索在一点一点的松绑,直到听到林启寒亲口说出的没关系,绳子终被炙热燃烧焚尽,周身的空气都轻快了不少。我终于可以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眼泪伴着笑肆意无拘束的流淌,许久了,我终于可以为自己而哭。

“清之,那件事没多久以后我就不怪你了,当年是我给你太多压力,没有谁是谁非。”

“你一直没变。”我看着他内心忍不住柔软起来。

“我老了。”他长舒一口气,垂下眼睛再抬起时是被雾气遮住的清澈。

我笑了,他也笑,两人笑着笑着又都哭了。

一年后。

我在书房看书,是孟晚写的《临近不知清遇寒》我与林启寒的故事。悲欢离合坎坷曲折的一生,都在这本书里了。

“清之,吃饭了。”书房的门被推开,林启寒唤我吃饭,便不与你们多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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