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豆腐---不舍的情缘

臭豆腐是一种爱的人念念不忘,厌的人掩鼻而逃的小食;上不得琼林之宴,登不得大雅之堂。然而,对于我这种基本上不挑剔食物的吃货来说,臭豆腐不仅是一种难得的美味,更是一份感情的承载体。

大约是七岁那年,我吃下了人生中的第一口臭豆腐。我家乡的臭豆腐与现在市场上被人们广泛熟知的“武汉臭豆腐”或者“绍兴臭豆腐”大相径庭,倒是和豆腐乳之类的相仿;或者就是少去了油炸的简易版臭豆腐。

同样的使用含水量比较少的水豆腐在自然状态下发酵,等到真菌密布整块豆腐,把豆腐皮连同包裹的真菌全部扒开,发酵好的豆腐上锅蒸过,等到凉了以后,加入准备好的葱花、盐、辣椒、芝麻油,再将其混合均匀。用出锅不久带着温热的发面馒头蘸上一些,咬上一大口,慢慢的咀嚼,散发着玉米叶清香的馒头混合着芝麻油香味的臭豆腐刺激着味蕾,让人食欲大开,欲罢不能。

然而,这种美味我却仅仅吃了一次,以后再也没有品尝过一口。父母已经年迈,他们估计也记不得怎样做这样可口的臭豆腐。再加上食品越来越丰盛,他们也不会再想起来曾经做过的臭豆腐了。对于我来说,做起来太麻烦,并且没有人分享,更是不会去动手了。

后面在接触的就是所谓的武汉臭豆腐了。那年高中毕业季,考场所在的学校在城西,我和当时最好的哥们儿一起,花了几块钱,早上的时候坐了个小小的摩托三轮车去看考场,看完以后天气转热就决定去小广场附近吃饭避暑。那时候,那个小县城刚刚把城市中心的小广场修葺一新,也是建了喷泉,修了花坛,架起廊道,植了点绿藤。在当时只在小树林厮混过的我们眼光里,小广场颇是有些惊艳的。所以,在此之前的每周仅有半天休息的时光里曾经去过几次,只是每次在靠近花坛的时候都能闻到浓郁的猪粪的臭味,当时也仅仅是推断它来自刚修好的花坛里肥料的味道,没有去深究气味的来源。

只是那一天,真的是得了空,考试还要到第三天,可以放松一下。于是,在回来的时候和哥们儿商量好,吃过午饭之后,要把那里走上一圈儿,乘乘凉。

中午,吃了饭,便沿着小广场上的廊道走了半圈,当走到尽头靠近花坛的时候,又闻到了那股浓浓的有机肥料的味道。于是,带着不爽的心情,我们从另一个出口走了出来。

刚出来,发现路边的小摊上有卖雪花酪的,那时天气炎热,便决定去吃上一杯提提神、解解暑。坐下以后,一个人要了一杯三块钱的雪花酪,悠闲的看着老板娘拿个塑料杯取了大半杯的冰,加入山楂、牛奶、葡萄干,堆成满满的一杯给我们端了过来。

“你们俩要不要臭豆腐,一块钱两块,两块钱五块?”

在看到我拿出的十元人民币以后,老板娘突然问道。

“呃,来两份儿”哥们儿回答。

就这样,我第一次吃到了真正意义上的被世人广泛认识的臭豆腐。

不大一会儿,老板娘给我们每个人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散发着浓郁臭味的油炸豆腐。五块麻将块大小的豆腐藏在深褐色的浓汤里,上面撒了一层细碎的葱花和香菜,用细细的竹签扎起一个,放到嘴里轻咬一口,一股臭味冲入鼻腔;略加咀嚼,香脆的豆腐皮混着酥软的豆腐合着鲜辣的浓汤刺激着蓓蕾,咽下之后再加上一勺冰凉清甜的雪花酪,顿时消去了全身的暑气。一时之间胃口大开,一块、两块.......片刻之后,五块臭豆腐全部消灭干净,一大杯雪花酪也消灭了大半,身上再无半丝的烦闷。至此以后,我彻底的喜欢上了臭豆腐与雪花酪的搭配。

高中毕业以后,离开家乡到那个千年古都求学,四年的时间里,那里千种百样的丰盛的小吃让我品尝到不同民族、不同历史时间段独特的风味,只是没有人再会陪我吃一口臭豆腐。每年再经过那个小广场,也只是自己一个人独自品尝着臭豆腐和雪花酪,总觉得缺少了当年的味道,现在更是多年不会经过了,不知道那个小小的摊位是否仍在。

等到毕业后,和同学一起到江南求职,再次吃到臭豆腐的时候,已经由“武汉臭豆腐”变成“绍兴臭豆腐”了。不但是价格贵上很多,臭豆腐也是从金黄变成了黑的、灰的,开始变得五颜六色花里胡哨起来了。

在绍兴吃了一次“绍兴臭豆腐”以后,我跟在网上相恋已久的女神见了面。不多久,同学回到了故乡,我自己来到杭州,开始了新的生活。

如果说两个人真的是因为兴趣相投才会在一起的话,那么,关于吃的兴趣肯定占据很大的一块儿。如果两个人饮食兴趣相近,再能够臭味相投的话,那么很多的是非就可以伴着臭味一起咽下腹中,自然就能够表现得和和睦睦了。

我之前是不知道小吃货是喜欢吃臭豆腐的,因为很多种类的臭豆腐都是需要放一些辣椒才可以吃的酣畅淋漓的,她是怕吃辣椒的。跟她在一起一年以后,反倒是她比我能吃辣了,可见美味对于真正的吃货来说,其吸引力是可以让人克服长吁短叹、挥汗如雨的折磨的。

前两年,我们两个开始扫荡杭州周边大大小小的老城,以及老城里的小食。从杭州的河坊街到乌镇,每到一处,必定要品尝一下当地的臭豆腐,再品头论足一番;如果是十分的合口,一定要每个人叫上两份,找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相对而坐,慢慢的品尝。为此,不知道遭受了多少游人的白眼,经受多少吃货的垂涎。

臭豆腐本身算是一种小食,登不得大雅之堂,上不得酒肉席面;一般就是两个知心人或者三五好友一起去吃上两口,满足一下口腹之欲罢了。然而,今年年初时候的经历,让我感受到吃货力量的强大,硬生生把臭不可闻的臭豆腐搬上了高雅的餐桌。

年初的时候,陪着公司的领导去给客户解决问题,客户见我们颇为辛苦,于是在事情做好以后,特意找了个餐厅准备了当地的美食,慰劳我们。当然,海边城市提供的各种海鲜,让我这个内陆长大的吃货有了一种十分新奇的体验。酒过三巡,突然服务员上了一盘“绍兴臭豆腐”,让我大为惊讶。倒是领导作为一位资深吃货达人,给我好好地上了一课,让我了解了吃货的强大。原话倒是记不清了,大意如下:

“鲁迅知道不,他是一位很会吃的人,鲁迅先生爱吃的东西一定不会错的;所以,去绍兴,要吃咸亨酒店的黄酒、茴香豆,还有就是绍兴的臭豆腐,这些都是在鲁迅先生书里面写过的。”

居然这样,鲁迅先生肯定写过绍兴黄酒、茴香豆,或许写过绍兴的臭豆腐吧,我正在吃的不就是吗?既然有鲁迅先生背书,臭豆腐登上大雅之堂也是理所当然了。

这些年,也到国内的不少地方走过、逛过,各处都是有着臭豆腐的刺鼻味道。臭豆腐已经有了自由生长的土壤,爱的人可以自由自在的吃,厌的人也可以任意的去抨击,这或许就是中国改革开放取得成就的一个小小的缩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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