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姐是一个朋友介绍我认识的,朋友说金姐日子过的凄苦,让我陪她聊聊天。
最初不相熟,我们只是客套的寒暄。我每次发朋友圈,金姐总是第一个点赞,这让我觉得金姐大概是一个全职太太,整日也是没什么事做,因此她总会第一时间关注到朋友圈里又有了什么新的动态。
某日,我发了一条图文消息,儿子起床前和起床后客厅的对比图,场面是凌乱的,我的内心是崩溃的。金姐第一时间发来评论:好幸福啊,天天被折磨的感觉一定很好吧?我的天,我猜她一定没有做过妈妈,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那天就聊到了这个问题,金姐问我做妈妈的感觉是怎样,我说累并快乐的幸福着,这是实话,尽管很多时候都会被一个捣蛋包折磨的身心疲累,但是你对他却无论如何都气不起来。金姐告诉我,她的儿子现在快三个月大了,可是自己却一次都没有见过他!
什?么?......
金姐用自拍杆拍了张她自己,微信给我看: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床上七七八八的摆了好些东西,金姐自己就陷落在大床中间。
看出没有?我是个瘫子
额......
三年前,金姐跟姐姐外出办事,她姐姐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己有车不开,非要借店员新买的电动车,又不会骑,就这样载着妹妹摇摇晃晃的上路了。结果过马路时跟一辆拐弯的拖挂车相撞,姐姐当场毙命,金姐受伤严重,肠子都流了出来,后来手术摘除了子宫,腰椎神经因严重受损,下肢瘫痪了。肇事司机一方的老板非常仁义,妥善的处理了这件事情,金姐家里非常满意,毕竟从监控来看,金姐的姐姐也有很大的责任。
因为这件事情,双方打交道多了,事情的演变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金姐居然跟这位肇事司机一方的老板恋爱了。他姓张,人称张总,年过四旬,自己开了个运输公司,早年丧偶,膝下一子已经成年。他看到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因为这样一次不幸不仅要终生与轮椅相伴,而且还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他很难过,他觉得自己对这个女孩子是有责任和义务的,于是,他对她展开了积极的追求。虽然两人有18岁的年龄差,但是张总的体贴和情谊还是打动了金姐,两人于事故发生后的第二年完婚了。
金姐曾有个谈的不错的男盆友,在事故发生后就人间蒸发了。金姐说,其实他不需要这样,自己不是那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很多事情都不会等着对方去说破。金姐是个喜欢旅行的人,每年都会拿出时间去几个地方玩,自从身体变得不方便,人也开始郁郁寡欢,她曾经是个特别喜欢小孩子的人,邻里亲朋家的孩子都喜欢跟她一起玩,但是当金姐渐渐接受自己永远站不起来的事实,并且渐渐接受永远都不可能拥有自己孩子的那一刻,她的心还是痛得无法呼吸,尽管爱人一再安慰她,咱们不是有个大儿子了吗,我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将来即使我不在了,他也会替我好好照顾你的。听着爱人的肺腑之言,金姐总是忍不住流眼泪。
看着金姐难过,张总这个四十几岁的汉子心里也特别不是滋味儿。后来他听人说美国可以代孕,就偷偷的做了了解。最初他不明白代孕是怎么回事儿,只是单纯的认为爱人失去了子宫不能怀孩子,找别人帮忙怀就可以了。随着深入的了解,他越来越感到柳暗花明。他可以带爱人一起去做做检查,如果爱人卵巢功能没有受损,还有卵子的话,那么尽管没有了子宫,也还是可以拥有自己的亲生孩子的,他们只需要提供精子和卵子,这样就可以拥有自己遗传基因的孩子。张总把这个消息告诉金姐的时候,金姐说,感觉自己的心又活过来了。
都说美签难过,签证官难搞,但是当金姐和张总这对夫妻出现在大使馆,手拿着医院的邀请函向签证官如实陈情后,他们居然得到了签证官的祝福,他们顺利的拿到了美签。从决定出发到踏上飞往美国的航班再到医院促排卵取卵,一切都进行的特别顺利,金姐一个周期就收获了5个健康囊胚,3个男孩儿2个女孩儿。她非常希望代母可以帮她代孕两个宝宝,代母也同意了,似乎,一切都是朝着幸福的方向。
但是,然而,一个深夜,金姐还在熟睡中,她的电话响了,是美国打来的。那一刻,她有种不详的预感,因为她跟美国那边负责帮她操办这件事的Y先生都是通过微信联系的,他几乎没有给她拨过电话。事情相当糟糕,代母26周发生了早产,双胞胎兄弟就这样早早的来到了人间,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双胞胎中的哥哥没能抢救过来,只剩下弟弟被送进了保温箱监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金姐傻了眼,她恨不得一下子飞到美国,去陪着她的儿子。
后来事情追究起来,代母愧疚的说,真的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原来她在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就因为宫口松弛,孩子在35周时出生。她一直没当回事,因此也就没有告知医生这个情况,后来看到金姐夫妇人那么好,又想要双胞胎,自己还很仗义的就接受了这个请求,没有想到才26周,孩子就早产了。看来,美国代母群体的负责人也要科普一下知识,宫口松弛,还怀双胞胎,这当然是一种危险行为,只是可怜了孩子,小小的他出生时体重只有885克,心肺功能都没有发育好,全身几近透明,异常孱弱。
为了这个事情,金姐日夜寝食难安,一方面她牵挂保温箱中的宝贝,另一方面还要跟中介公司周旋。在美国,早产儿住保温箱的费用是非常昂贵的,如果单纯是花钱倒也罢了,孩子由于出生过早,呼吸等各方面发育的都不好,有时候大脑会忘记呼吸,造成呼吸暂停,他的身上就需要佩戴一个报警装置,一旦孩子20秒没有呼吸,这个仪器就会报警。另外,小宝宝的视网膜神经也没有发育好,听力测试也没有通过,这就意味着这个早产儿可能会是个盲人或者聋哑人,一想到这里,金姐的心都碎了。原本以为幸福正朝她招手,没想到,又是一场噩梦。
负责协调代母事宜的Y先生给了金姐一个建议:让她将孩子留在美国,这样孩子可以接受更先进的医疗救助,对于孩子的未来有很大的帮助。另一方面,金姐还有囊胚在美国,代母公司免费再为金姐寻找新的代母,植入剩余的囊胚。就这样,金姐跟她26周出生的小儿子天各一方,开始了此生无法相见的人生。金姐告诉我,现在小家伙出生已经105天了,体重从刚出生的885克已经长到12斤了,喝奶很正常,也很乖,Y先生正在给孩子办理领养手续,在美国很多有钱人的家庭都在排队领养小孩,金姐说,期望她的儿子可以找到一个好人家,可以继续接受美国先进的医疗救助。
人,有的时候总会有各种无奈,总以为命运已经触碰到了绝望的谷底,它偏要继续下陷,来挑战人们对于现实的承受能力。虽然,我很希望金姐可以接回自己的儿子养到身边,骨肉重逢,但是接下来呢?金姐说她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怎么去照顾一个更需要照顾的孩子?我理解她内心的凄苦,只希望远在他乡的小宝贝可以有一个相对更好的人生。而金姐,也可以通过下一次的努力实现自己的心愿,将来有自己的至亲骨肉可以陪伴她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