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时光也坍塌

塌了很久的桥

这座桥不知道站立了多久,最后还是塌了。

在童年的回忆里,它也占了一部分。我在走来走去长大了,不知不觉的;桥也在一个深夜里垮了,突然又悄无声息的。

桥在那里很久了。小时候和外公外婆走亲戚、去爷爷奶奶家都要从这里走过。走在没有护栏的桥上,恐高的我极少往桥下看,只是桥下轰隆的水声带来的神奇的触感,我现在都还想得起来。桥是真的在那里很久很久了。每次从这儿经过,外婆都会讲起她小时候在这条河的惊险经历——打完猪草的她,背了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大背篓。电闪雷鸣,狂风疾雨追了一路,连大河的水都要阻拦她回家。十几岁的孩子突然有一股穷途末路的孤勇,在河水卷起的浪即将打过来的最后一刻,她踩着水跑到了对岸。身后是浪拍大石的巨响,她说她感到一阵后怕。我看着那条河,不察它的宽,可横在两岸的桥证明,河是很宽的。我也怕惧起来。

桥身上背着人,再后来,桥身上过的是车,现在,桥垮了。小时候我特别不想去爷爷奶奶家,要长途跋涉。翻着一重重山,地上都是千篇一律的黄沙石子,几个小时走下来,累得想撒小孩脾气。桥有两个省的分界线的意味,从桥走过,我就觉得我离外公外婆真的远了。不舍和难过也像河里的水,流个不停。

社会的发展和进步也是不知不觉间进行的,等我们反应过来,已经是过着很好的日子了。就像总觉得自己长大得太慢了,可回过神却像眨眼间的事情。走路的人少了,路过桥的更多的是车,你来我往。但这桥给我的意味,还是分界线,还是不舍和难过的一个源头。

桥怎么会塌的呢,没有人亲眼看到。但是老人们都怀有忌讳——定是龙王从桥上过,弄垮的。不然怎么会垮呢。也许正是因为没有真相,才有机会生出那么多的想象。

桥的生命和任务都结束了,但生活总要继续的,它只是一座桥。人们在它旁边建了临时的小桥,晃晃悠悠的,每次路过我都没有安全感,甚至不如已经垮倒得凌乱的石桥给我的安心感。站在小桥上直视石桥,突然觉得它好像年纪很大了,人工堆砌的桥墩垮倒也还算整齐。河水因为多方面的原因也小了许多。总之一眼看过去,这条河啊这座桥,都老得不行。我看它,仿佛在看一位驼着背的蹒跚老人。

怎么说呢,感觉就像旧时光在连发坍塌事故一样。我对别人说,这座桥啊我小时候经常走……不过现在塌了”、“老街有一家打爆米花的店,我小时候常和外婆去的……不过现在没有了,老板去世了挺久了”、“我很喜欢回家路上那个天然的隧道,特别凉快!……噫……怎么被刷成这样了,好难闻,它以前不是这样的”……坍塌事故还不小。

好像可以追忆的东西都出了意料之中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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