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来自山川湖海——于万青
听说曼特宁是亚洲苏门答腊种植的一种上等咖啡豆,它们生长在海拔750m-1500m的高原山地上,因为风味偏重浓苦而特别,吸引着万千人追寻与购买。万青,就像苦涩的曼特宁,浓郁的风味,融化下去,漆黑的深不见底。
万能青年旅店
一 、大石碎胸口:
“黑暗好像 一颗巨石 按在胸口”
——《大石碎胸口》
万能青年旅店是石家庄本土的一支乐队,偏爱另类的迷幻摇滚与爵士乐风格,上世纪90年代末成立。至今,除了一张专辑《万能青年旅店》和最近几年的几首单曲,没有其他作品问世了。现在,万青的演出,无论是草莓音乐节、张北音乐节、内地专演、台湾、国外的演出都是人山人海,一票难求。
但这个被称为内地顶峰的摇滚乐队依然不急不躁。新专辑从16年就开始筹划,现在17年的尾巴都快结束了,专辑的事也没个准。他们的演出,有时会取消,比如主唱董二千抑郁症又犯了,不演,贝斯手姬赓姬老师课多走不开,不演,鼓手小耕人家要忙着谈恋爱,这种人生大事怎么能耽搁呢。
万能青年旅店,即使到了台上也很任性,主唱董二千喜欢不按曲目流程,而是自己高兴了唱哪首就哪首。底下的观众要是大合唱,主唱就干脆不唱了,板着脸,一副你们要唱我就不唱的表情。
台下的观众依然热情、欢呼、结束后赶紧发朋友圈:你知道吗?我看到了万青的演出!乐队成员的慵懒与冷漠与台下观众的热烈激情形成鲜明对照;姬老师朦胧派的歌词被人口传唱、广为流传;热热闹闹的音乐节,老板总是安排万青第一个上,粉丝们惊叫的浪潮、歇斯底里,从夜幕下穿过。此刻的黑暗,好像一颗巨石 、按在主唱几人的胸口。被诱捕的傻鸟就难逃被消费的命运了。
二、十万嬉皮
“ 东张西望 一无所长
四体不勤 五谷不分
文不能测字 武不能防身”
——《十万嬉皮》
姬赓与董二千是小学同学,96年二人与石家庄第一鼓手张培栋成立Nico乐队。然而99年秋天董二千患上抑郁症,而姬赓也要复习考大学,乐队就暂时解散了。
董二千去了秦皇岛养病。关于他患上抑郁症的传说有很多,有人说是因为董一直纠结自己的吉他为什么没有外国人弹得好,郁闷难解,就抑郁症了。也有说法:董二千喜爱的狗出门被汽车撞死了。他当场就发疯了,从衣橱里拿出自己最喜欢的短袖,抱走了狗的尸体,摔了心爱的琴。传闻传的活灵活现。
总之这个人颓了,大学不去上,没个正经职业,整日在秦皇岛医疗房的院子里练吉他,最终成就一手抽烟一手悠闲地弹吉他的绝活,同时也结识了一批秦皇岛热爱音乐的朋友。他们留着长发,喝着啤酒,酩酊大醉,夜里行走,拖着酒瓶,一副嬉皮模样。
21世纪初,河北的城市发展很快,在秦皇岛时,老街与旧屋就在急速消失;乡音与情感被国际化大品牌与腰缠万贯的投资客替代;等董二千回到石家庄,他快几乎认不得这个被自己成为“中国第一农贸市场”的家了,在满目冰冷的钢筋水泥,满耳“GDP”、“发展”、“腾飞”的标语下:
“眼底映出 一阵浓烟
前已无通路 后不见归途”
——《十万嬉皮》
三、不惑之词
曾经有人解释道“囿”这个字有受困于的意思,很符合《想自由》中的说到的“困兽”之意。我想到的是,这世间如果没有姬赓的词,万青就可能不是全国最有气质的乐队了。
“在愿望的最后一个季节
记起我曾深藏利刃
是谁来自山川湖海
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揪心的玩笑与漫长的白日梦》
姬赓是万青的词作者与贝斯手,同时也是石家庄经济学院华信学院的英语老师。上课时姬老师从不点名,这让本校学生很幸福,也让混进学校想目睹姬老师真容的万青粉丝很高兴。下课时,姬老师也不拖堂,先点一根烟,再走。当有人在课间向姬老师要签名,问道姬老师最近在忙什么?创作新歌吗?还是学校的事务呢?姬老师一般都会回答:现在主要在忙抱孩子啦。
台湾的乐评人马世芳说过:万青的词让我们突然醒悟、语言的抉择,便决定了精神的去向。姬老师的词极简直白、自由浪漫、在全国,有无数的词作者以姬老师为偶像,琢磨、模仿姬老师的风格。
他的词夹杂着沉重的写实与朦胧如云端的意象,“看到父亲坐在云端抽烟,他说孩子去和昨天和解吧,就像我们从前那样”却也饱含着刻骨的讽刺与沉闷的呼喊,“方北路,五十块钱买来新气象,远方却还是雾茫茫”听他的词,配上董二千的编曲,不觉得突兀晦涩,但感到振聋发聩。
02年董二千见到了姬赓,让他重新给乐队起个名字。姬老师想起小时候二千家民心河边的空房子,那里借宿着形形色色的陌生人,从小他俩就游荡在其中,与一群认识的不认识的、衣着奇怪,不和时宜的小青年们混在一起。于是,姬老师说:就叫“万能青年旅店吧”
四、不万能的招待所
万青那些精致的歌,是经过十几年时间打磨的。董二千说过其实我们写了几十首歌,但是令人满意的只有寥寥几首。万青的成员,是由华北地区第一吉他手董二千,石家庄第一鼓手小耕,全国排的上号的小号手史力,贝斯手姬赓组成,相当万能。13年顽皮的二千在张北音乐节的大草原上骑马,不幸坠马重伤,最后还是小耕替二千主唱,台湾来的吉他手帮忙演奏,成功混了过去,简直是不能再万能了。
终究不万能的是家乡,是河北省。16年中国十大污染城市,河北省独占七个,可能因为首钢从石景山搬到了曹妃甸了吧,与全国第一大的钢铁公司河北钢铁集团,在唐山与秦皇岛和邯郸的钢铁产量接占了接近全国的一半,而沧州还有煤炭与化工污染,廊坊还有化工与水泥生产,承德与张家口因为位于首都的上风口,建不了大型重化工业,所以相对干净当然也绝对贫穷。这些重化工厂大多属于北京的央企与国企,根本不向河北省纳税,而省政府领导们换届如同走马观花,官员们为了多点政绩好去北京怎么敢得罪那些央企国企呢?首钢、唐钢、邯钢、化工、制药、水泥、这些河北省的经济支柱又摧毁了多少山青绿水,毒害了多少普普通通的心灵呢?石家庄倒闭药厂下的失业工人与破千的PM2.5究竟哪个令人更揪心呢?
“傍晚6点下班,换掉药厂的衣裳
妻子熬粥,我去喝几瓶啤酒
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
云层深处的黑暗啊,淹没心中的景观”
——《杀死那个石家庄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