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跳的是一个蒙古舞:
敲击筷子,一次比一次欢快;展露笑容,眼睛看着眼睛。你们的手伸展开来,脚跳跃起来,跟着音乐,和伙伴们,在一起。
女孩子对舞,男孩子摔跤,像在蓝天白云之下,像在草原之上,阿妈正跪着挤奶,阿爸在远处牧马,你们比小马驹笨拙,却更加活泼健壮。
你看,这是一个生活的舞蹈。没有一个舞蹈是不生活的——《吕氏春秋.古乐》里有这样的记载:“昔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阙:一曰载民,二曰玄鸟,三曰遂草木,四曰奋五谷,五曰敬天常,六曰建帝功,七曰依地德,八曰总禽兽之极”——他们在跳舞。几千年后,你们也在跳舞。又或者说,他们在一个地方跳舞,你们在另一个地方跳舞。
这一段话,像在描述一个原始宗教的巫仪,他们的“歌”词,可能经过后人的改造,“建帝功”,“依地德”,有点太雅驯了,我找一首更有原始风味的祭辞:
“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
——土和水,回到你们的地方去吧!昆虫,不要作灾!草木,回到沼泽去吧!
你看,人和土,水,昆虫,草木交流,像你看过的动画片《风之谷》,最后,万物都达到均衡,和融,美好的生活。舞蹈就是表现这种美好的生活和表达更美好的愿望的。
你们跳的舞蹈,叫做《嘿嘿岱日查》,蒙古语唱成,歌词的意思是:
跃马扬鞭离开我的家
去追逐天边最美丽的神话
像一只雄鹰展翅在天空
这辽阔大地是我永远的梦
摔就摔了吧
生活就像一匹烈马
疼就疼了吧
这里才是你的家
摔就摔了吧
男人就是这样长大
疼就疼了吧
不要回家喊妈妈。
你自己唱的,跳的:生活多美好,摔了就摔了,就这样长大。
我们做这样的一个分类,前面提到的葛天氏之舞,把它归入宗教中,你们的《嘿嘿岱日查》,把它归入艺术中,你们每天认真听课,思考感受,把它归入追求真理的科学活动中,你看怎样。原来我们的世界,由很多块构成,是一个立体的天地——哲学,宗教,科学,艺术——都是组成部分,像四根撑天的柱子。不,我不喜欢柱子这个比喻,他们更像是参天的大树,是活的,有生命的,根扎在生活的土壤里,叶伸往理想的云天。
你们虽然花大量的时间学习科学知识,但要知道,没有什么比什么更好,科学不见得比艺术、宗教更好,我们都生活在地球表面,每一个点,到地心的距离都是一样的,并且或许我们的分类本身就是错的,他们大约是,一个圆融永恒球体。
鲸鱼在蔚蓝的深海里,像鸟儿在天空,也能飞翔,是生命的欢歌,舞蹈。这个星球上,有的树,长得很高很高,比海里的鲸鱼还要大。我们要在平凡,琐碎生活中,看到这四棵伟大的树,把自己小的生命,融入到这无数人用生命哺育的高大的树上,跟着光,从外走到内,走到自己的内心;跟着水,从下走到上,去看看人类的理想。
要去热爱,要去追求,我们从一出生,就踏上生老病死的苦痛,哀弱之路,青春,像我们童年一不小心就放飞的氢气球,它飞离我们的时候,会打开一道道通往永恒的生门——找到哲学,科学,艺术,宗教又或者统一的生门——紧紧地抓住他们,用一生的时间向上攀登。
只有抓住他们,我们才能带着理想和人的崇高,回到现实,琐碎甚至卑俗的生活,挖掘生活里的幸福 。 只有抓住他们,跟着他们不断上升,感受人类澎湃不息的力量,我们才能脱掉哀弱,变得有力,才能追寻不朽。
亲爱的孩子,你们要慢一点跳舞,慢一点思考,但却要快一点,睁开眼睛,迈开步伐。不要错过,攀够生门的时机;要在寂静中,听到并跟随,时间的妙乐。
你们今天年轻,欢乐跳舞。今天,最是可爱,值得永恒。人要有对世界的爱,有理想,带着爱,理想苦攀高山,论证坚韧,不断看远!看,心才会第二次出生,像古埃及尼罗河之复活,带着丰饶,然后,不一样的你,回到生活,无所畏惧,昂首向前,感受一切,生的快乐。
听,歌中唱:
所种的必是朽坏的,
复活的是不朽坏的;
所种的是羞辱的,
复活的是荣耀的;
所种的是血气的身体,
复活的是灵性的身体;
若有血气的身体,
也必有灵性的身体
……
头一个人是出于地,乃属土,
第二个人是出于天。
我的孩子们,愿你们一次舞蹈,一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