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有一段时间着迷于韩国现实主义题材的电影,看过几部片子之后我曾经忍不住发过这样的一条朋友圈:“自从韩国电影取消了审查制度,韩国电影让观众看到了关于电影的力量。”
《我不是药神》让电影院当中的很多人都流下了眼泪,因为,中国的观众,这次也看到了中国电影的力量。
我一直认为,力量两个字,是对于电影,最大的认可。
比起将其称为中国版的《辩护人》,或者中国版的《达斯买家俱乐部》,我更愿意把它称作中国的《我不是药神》,我们也可以拍出属于我们的现实,中国观众,也绝对不会再说出对国产电影的失望了。
这是我们中国的,一场关于救赎的拉锯战,如此。
豆瓣上的一句短评本来是写给王传君的,可后面一句于我而言却是更加的触动:“我不是药神,治不好这世界。但能改变一点,总归是会好的。”
程勇其实是一个特窝囊的男人,他开一辆很破旧的面包车,上面印着印度神油的字样,家暴自己的妻子,忍无可忍的妻子终于提出了离婚,妻子要带孩子移民国外,程勇也因为自己的穷而无能为力,神油店因为交不起房租而被房东上了锁,住在养老院的父亲也等着他的钱去做手术。
他所面对的所有问题,其实只要有钱就可以全部解决,只是,他没有钱。
程勇可真TM是个穷人啊,一个本应该成为顶梁柱的男人,过的可真窝囊啊,还好,他没有生病,他的父亲,得的也是有钱就能治好的病。
或许是妻子说的话吧,他也不愿继续如此了。
“即便是把孩子留给你,你也养不起,你这些年抽的还不够吗?你在我眼里就不是个男人。”
不是一个好儿子,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甚至,连一个男人都算不得了,他或许也不想自己的人生如此这般下去了。
所有的铤而走险,都是利益驱动。
吕受益的突然到访,让程勇的命运不一样了,当时他们或许也没有预料到,后来让很多人的命运都不一样了。
程勇知道这是犯法的,但为了钱,他愿意冒这个险。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危险的事情,这些危险可能都游走在法律的边缘,甚至超脱于法律,很多被生活逼到走投无路的人,即使知道前方所可能有的面对和惩罚,但仍愿意去做。
他找到了印度的制药方,说服的办法是中国人的病与穷。
那个戴着金链子的印度老板笑着问程勇是不是想做一个救世主,程勇笑着说:“我不要做什么救世主,我要赚钱,命就是钱。”
对于一些人来说,命和钱是被紧紧捆绑在一起的东西。
他去了一趟印度,带回了印度格列宁。
药效是真的,便宜是真的,侵犯了知识产权也是真的,救了人命还是真的,可药却成假的了,程勇的行为属于走私卖假药,为中国的法律所不允许,被抓到,是要坐牢的。
“为了救人命而违法有什么错?”开始这句话是说给一起赚钱的同伴听,后来这句话他说给自己听,后来他知道会出事,但却觉得自己做的没有错。
2002年的中国,白血病还大约是个绝症,格列宁的出现是医学界和疾病的一次抗争,技术上人战胜了疾病,但却也没有救活多少人。
因为专利垄断,所以一瓶正版的格列宁是四万块,慢粒白血病人对此,赖以生存。
所以,大多数的人,还是等死,因为买不起。
印度有仿制药,很便宜,印度国内的药店卖两千块,卖给各个国家的代理商是五百块,代理商带回自己的国家,自己定价。
疾病是不分国度的,这个世界上每个国家,都有人得慢粒白血病。
格列宁的生产成本是不高的,因为它生产的是第二粒药,第一粒药在瑞士,四万块一瓶很贵,因为前期的研发,可能花了数万美金。
大家都愿意尊重知识产权,但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资格,专利垄断是双刃剑,掌握技术的瑞士制药公司可以借此维护自己的经济利益,但买不起药的人,则只能等死。
钱就是命,命都没有了,谁还愿意尊重知识产权呢。
印度格列宁是盗版药,不是假药,假在窃取,而不在药效,而当时的中国,只愿意承认四万块钱的格列宁。
这个商机,让走投无路的程勇给抓住了。
吕受益告诉他印度格列宁只要两千块,相比四万,这太便宜了,所以当印度老板说出五百块的时候,程勇感觉,自己可能要发财了。
五百块钱进药,五千块钱卖出,他赚了十倍的利润,药还供不应求。
很快,他有了一个“药神”的名号。
本是唯利是图,却不料还得了一个虚名,有钱的感觉和没钱的感觉,前者更让人贪恋。
程勇一点都不想做什么救赎主,只是这样,让他赚钱就好了呀。命,就是钱,患者要命,他要钱。
走投无路的神油店老板,甚至都有了自己的团队,提出点子的重疾患者吕受益,宣传推广的单亲妈妈刘思慧,沉默暴戾但却重情义的农村少年彭浩,负责外交英语的刘牧师。
这看起来,不算是一个多么厉害的团队。
但这走在法律之外的生意,却让每个人,又重新感觉到了希望,关于活下去的希望,他们原本连活着都感觉是一种奢求,没想到现在还有钱了。
程勇和吕受益找到刘思慧的时候,她正在酒吧当中大跳钢管舞,这让程勇一度惊讶,这真的是一个白血病患者吗?
后来他知道了,她是健康的,得病的是她的女儿。
这是一个坚韧性感的单亲妈妈,为了女儿,甘愿委身风尘。
所以,当他们卖印度格列宁赚钱了,程勇把一沓钱扔给酒吧经理让他代替思慧跳钢管舞的时候,她脸上是疯狂的欢愉,卖力的起哄鼓掌。
那一刻,可能是女儿得病以来,她最开心的时候了吧,生命也瞬间有了力量。
回家的时候程勇要送她回家,她本想推脱,想了一下还是同意了,独自带着得白血病的女儿,所以她深谙回馈之道,程勇让她扬眉吐气,她必然要做点什么。
当她脱下衣服却被程勇推开的时候,她笑出了久违的幸福。
顶着一头黄毛从来都不说话的彭浩,沉默之余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一直让别人吃橘子的吕受益这次让程勇在家里吃饭,那个时候,程勇是他们一家人的恩人,可以让这三口之家,称之为一个家。
程勇本想赚钱,他一点都没有想过做什么救世主,不知不觉当中, 他已经成为了很多人的救世主。
他还是不想做救世主,钱他已经赚够了,不想继续铤而走险了,他不想坐牢。
那个雨夜,大家本围在桌前很开心的吃饭,程勇却说出了散伙,消息很突然,大家都有点不知所措,程勇可以全身而退,他们不可以,刚出现的关于活下去的希望,就要没有了。
程勇没有得白血病,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偏偏他不行。
卖药团队散伙了,他开起了自己的厂子,点头哈腰的经营着生意,生活的改变从吕受益妻子的出现开始。
四万块一瓶的正版格列宁他们实在吃不起,老吕只能在家等死了。
需要药,可是穷,却想要活着。
但程勇还是不敢,他不想坐牢,他不想做救世主啊,他有钱了,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呢。
看到躺在病床上枯瘦,眼窝深陷的老吕,他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一声对不起,但听到清创时老吕撕心裂肺的喊叫时,他还是不免驻足。
老吕死了。
开了工厂的他从人群当中走过,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他没得白血病,这事儿压根也跟他没有关系,他怎么就感觉自己是一个罪人了呢?
或许,他忽然之间就意识到了,他做的是违法的事情,但他卖的却不仅仅是药,还是贫穷病人关于活下去的希望。
无意之中,他已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这险,怕是非冒不可了。
再也不是单纯的利己主义了。
“人们说这里是穷人的药房,所以全世界都来这里买药,但现在瑞士诺瓦公司正在起诉印度政府,试图阻止我们生产廉价药品,他们后台很强硬,没有国家敢再买我们的药,没有。”
盗版的格列宁,越来越少了,这次,他却又铤而走险了。
他又开始捣鼓卖药了,对那些的得病的人说:你们不要声张,体谅一下,我不想坐牢。他还是害怕,但是这一次却愿意。
这次,卖五百。
后来,从印度两千块进药,还是卖五百。
本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现在却甘愿自己倒贴钱去卖药。
他不敢做什么与命运抗争的事情,但这次却愿意成为救世主了,格列宁多救一条命,看多一条生命的欣喜。
仿制药,救穷人的命,穷病不好治,但穷人的病,却还是要治的。
仿制药的存在严重侵犯了专利垄断的特权,它救了越来越多的命,却侵了越来越多的权,执法者要站在法律的一边,但大家却不知道,法律还是依旧代表着最原始的正义吗?
老太太拉着警察的手:“我病了三年,四万块钱一瓶的正版药,我吃了三年,房子吃没了,家人被我吃垮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便宜药,你们非说他是假药,那药假不假,我们能不知道吗?那药才卖五百块钱一瓶,药贩子根本就没有赚钱,谁家能不遇上个病人,你就能保证你这一辈子不生病吗?你们把他抓走了,我们都得等死。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谁家都可能遇上一个病人,当疾病落在自己家人的身上,才会觉得,法未必大于情。
老太太这一番话,这次也戳到了警察的心窝窝啊,这案子,他办不来了。
“法大于情的事情你见的还少吗?我们作为执法人员,就应该站在法律的这一边。”
法律太无情了,曹斌心中还有情义,这案子他办不来了,甘愿承受任何惩罚。长官很难,因为瑞士制药公司逼迫的实在太紧,然而,法律的正义,是在维护富人的正义吗?
假药贩子张长林说,他卖了这么多年的假药,发现大家都得的一种病,叫做穷病。
但坐在审讯室的时候,还是以玩世不恭的态度,抗下了所有的罪名,那一刻,我为什么他比警察还要可爱呢。
他曾经是一个不法商人,这次,却想因为违法,而做一点好事。
他算不得一个好人,却遵守了江湖人的道义,或许和那三十万无关。
上厕所的彭浩看到了警察的到来,他本想自己承担被抓的风险,躲过了警车,所死在了意外:“他就想活命他有什么罪?他有什么罪? ”
这个问题太难了,警察也很难回答。
程勇还是被抓了,那一天,他坐在警车当中,外面站在许多戴着口罩的人,与他目光对视的那一刻,都摘下了口罩。
他们本不适应这有菌环境,但程勇不喜欢看一群戴着口罩的人,连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法还是大于情,但法却可以酌情,本是五年的牢狱生活,三年之后,程勇重新回归自己的生活,他不需要做铤而走险的事情了,三年之后,大多数的慢粒白血病人,不用继续等死了,可以吃得起药。
真药让人等死,假药却可以让人活命,当大家都在QQ群里看到了五百块钱的格列宁的时候,都看到了相同的两个字,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