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存在(五)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好到不可取代的地步,但你为什么就认定他了呢?

                                 ——是因为你已经关闭了自己的心,而只愿意站在原地望着他吧。


那是一张人物画像,极为逼真,却不失优雅与神韵,以便第一眼我便认出了那画上的人。是的,我见过她,就在昨天,是那个来店里喝蓝山咖啡的女孩,我走近端详这幅画,就如同她坐在那落地窗旁一样的画面,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发型和衣着,但这并不影响我对她是画中人的判断。那透过窗子打进来的日光淡淡地洒在坐在窗边她的脸上,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是那样的悠然清新。


小夏的房间里怎么会有她的画像,我细细地揣摩着画面上的每一个细节,直到楼下传来门铃的响声。我才从那画中回过神来。有客人来了。我急忙退出了小夏的房间跑下了楼。


客人们在小声地聊着天,我的思绪却不自觉地回到了昨晚。虽然他当时神智不清,可是嘴里还是不停地念叨着。。 晓什么。。。晓米。。。

对!“晓米”,就是那幅画右下角的两个字“晓米”。

难道,那个女孩真的是小夏酒后一直喊着名字的女孩?这么说他们认识?而且想必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肯定不寻常,莫非她来厦门,来这店里是为了找小夏,可是她并未询问我关于小夏的事情啊?看那情形她应该没和小夏联系上,嗯。。肯定又是一个被小夏伤害过的女人。等等,不对啊~~可是小夏在酒后一直喊着她的名字,而且那画。。。“哇!!到底什么状况???”我挠着头,完全捋不出头绪。

等等,我突然想到昨天她在电话里说今天就要坐飞机走了,而同时小夏昨天蜷缩在地板上不停地喊着她名字的情景也不时的往我脑子里钻。


客人起身结了账,离开了店。我收拾完他们用过的茶具,回到吧台里。本来不想再想这一连串在我脑子里纠结的种种片段。但在这安静的房间里听着时钟滴滴答答的转动声。我就是静不下心来。铃。。铃。。电话响了,我拿起电话,原来是咖啡经销商说蓝山咖啡到货了,让我去拿,我放下电话,随即又拨通了小夏的手机。

“小夏,万老板说蓝山到货了,让我去取。”

“那你就去吧。”

“现在吗?那店怎么办?”

“我一会就回去,你去吧。”

“好的。。那个。。”

“怎么,还有别的事吗?”

“嗯?嗯。。没有了。”


我想跟他提关于那画中人的事,但还是犹豫了并没说,我简单收拾了一下,离开了店。这一路我都在想着这事,最后我在从厦门回鼓浪屿的渡轮上发了条短信给小夏,告诉他我在店里碰到了和他房间里那张画很像的一个女孩。但我并没说其它什么,因为我也不能确定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是什么关系。可是我并没有收到他的回信。

下渡轮时我还在想这家伙怎么也不回个信,莫非是我猜错了,他们根本就不认识。我正想着,被身边的一个人撞了一下,那人忙跟我说抱歉,我抬起头回说没关系,与此同时我看见了那张画里的面容,我们隔着四五个人的距离,她从我眼前匆匆掠过,朝渡轮入口走去。我随即跟了过去,在她要踏上渡轮甲板时,心一急,我还是没能把住自己的嘴,脱口喊了——“晓米”,两个字。

虽然渡轮入口的人很多,但她寻找的眼神最后定格在人群中望着她的我。

不出我意料回过头的她,略显出惊讶的表情,我走过去问道:“你是晓米吧?”

“你是?你是咖啡馆里的那个店员。”她短暂思索了一下,想到了我是谁。

“我知道你要找的那个人在哪里。”

“我——要找的那个人?我并没要找谁呀?”她一脸诧异地看着我。

“你不是来找小夏的吗?

“——小夏?”

“你不是来找小夏的?你不是说很久前来过这里?哦~我是说我们的店。”

“你们的店?。。。没有,我以前没去过你们的店。。。你可能是误会了,我以前的确是来过鼓浪屿,但那时并没有去过你们的店。”

“啊?!哦。。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老板的了。”我抱歉地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是我听岔了吧。”

我转过身准备走,但总觉得还是有点不对劲。

“请等一下。”她在我身后叫道。

我回过头去。

“你是说。。你老板?你老板他叫。。。”

“他叫夏天啊~~”

 “夏——天——”她怔住了。。。。。。


我推开店门,引她进来。一回头看见小夏站在书架旁边,左手拿着一瓶洋酒,望着我俩。见他们俩对视着这样站着,我想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局面,身旁的晓米却先我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隔了半响,小夏面无表情地回了这句。

于是屋内又是一片寂静。


我心里打着鼓,挤出半点笑容刚要张口来打破这僵局,从楼上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还没找到吗?My  Tequila?”

接着从楼梯扶手处探出一个披着长发的头。那女人见楼下站着其他人,似乎也感觉到气氛不大对劲,没说什么便缩回了头。

这时我才注意到小夏的头发还潮湿着,像是刚洗完澡,穿着宽大的T恤和棉质的休闲裤。我感觉心里突然窜出了一股火直冲脑顶,可想到身后的晓米,头上又像是被一盆凉水浇了下来。

“不好意思,虾米儿,我还要赶飞机,不能久留了,先走了。”说着,她提着行李转身走出了屋子。

我见晓米走出了院子,回头瞪了一眼依旧站在那里的小夏,转身追了出去。

“晓米!”我真想说这里一定有什么误会,但那怎么可能?我只是叫着她的名字,却没有下文可说。

拖着行李的她停下脚步,侧过头透过半掩的铁艺门,透过我,向我身后透着明亮灯光的屋子望着,淡淡地说:“他依然没变。”

我急忙上去拉住行李箱的拉杆,晓米转过头对我说:“虾米儿在这个世上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所以我都知道的。”

那语气坚定却很平和,我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子拐角处的榕树下。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你足够了解一个人,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我回到店里,看见小夏不紧不慢地将点好的蜡烛放到已经放有酒瓶和空酒杯的托盘里。

刚被冷水浇灭的火又烧到了头顶。

“你就不能有一天消停消停吗?”

“我一直都这样。”他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嘴脸说着。

“我给你发的短信你看见了没?”

“看见了。”

“看见了。。。那你还。。。你是,你是成心的?你是成心的!对吧!”

“我说过我最讨厌别人管我的事。你不知道自己很三八吗?”他抬起眼皮看着我说。

我半张着嘴在一分钟之内没找到任何可以骂出的话。

“混蛋!滚你的床单去吧!”我狠狠地甩上门。

我还能说什么呢,谁都不怪,就怪我自己,明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却还要管他的闲事,我是白痴,不对我比白痴还白痴,我一边咬着牙骂着自己,一边用最快的速度回房间收拾好我的行李,离开了那个我一刻都不想再逗留的地方。


我喜欢打着我那把透明伞叶上印着紫色花纹的安娜苏小伞在雨中漫步。看着雨滴滴落在伞叶上时绽放开的绚烂水花,总是觉得美得可贵。但它在一个微不足道的雨天被风吹断了伞骨。它还没来得及成为对我意义深刻的伞,就终结了生命,因为我始终没能等到他撑着那把伞陪我在雨中漫步,而现在我身边连坏了伞骨的伞都没有了。

12月——鼓浪屿的沙滩上风是冷的,滴落在我身上的雨水更冷,雨水打在我脸上,但终究是雨而并非是雪。没能成为雪飘落下来,是因为距离零度还差那么一点点吗?哈哈,我真是白痴了,我忘了这是鼓浪屿,鼓浪屿是永远不可能下雪的。

海浪叠加着推上沙滩,快到我脚尖时却缩了回去,沿着退回海的浪沿,我的视线向远处更远处延展开去,夜晚的海与天是分不出界限的,加上这自然的水幕,所有的影像都回到了那座城。


***我不是因为喜欢的那把伞坏了而感到失落,而是因为它没能成为你为我撑起的伞而感到失落。


在夕阳下的街道上,我和他并排地走着,从他今天时常出神的状态可以看出他有心事。我大概能猜出那应该是和他与他女友之间有关,但我又觉得自己不太合适问,我们就这样东拉西扯地说着闲话,但话题间落总是有着无言的空白。在即将拐入主街道的最后一个拐角时,他吞吞吐吐地对我说:“她并没有忘记她的前男友。。。”

“什么?你女朋友?。。。你发现她和她前男友还有来往吗?”

“不是。”

“那你怎么知道她还想着她的前男友?

“她告诉我的。”

“什么!她亲口告诉你的吗?”

“——嗯。。”

。。。。。。

“她亲口告诉你,她还没有忘记她的前男友,她亲口这样对你说,你还那样。。。那样爱着——她。。。”这样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终究没能说出来,只是在我心里重复地问着他。

“你就那么爱她吗?”我抬头望着他惆怅而失落的眼神,那一刻“你就那么爱她吗?”我想不再需要我问出口,也不需要他用语言来回答我了。

。。。。。。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可以。。。是不是可以,找到打开她心锁的钥匙,可以让我有机会走近她的心里。”,他喃喃地说。


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不自信的样子。


我把他送到车站,在等来公交车后,故作轻松地向他挥手告别,转身。。。听见背后隆隆的发动机启动的声响,我再一次定住脚步回过头,这次依然没有见到他的面庞。公交车缓缓起驶,我突然意识到我心里的话再不说出来,可能就再也不会有机会说了。我跟在已经开动的公交车跑着大声喊着:“丹阳——如果那是你认定的人,就用尽全力地抓住她,不管怎样。。。。。。”车轮并没有放慢转动,而是按照固有的节奏加速向前驶去,车子离我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我视线的尽头。在繁杂的街道上,灯火已黄昏。我意识到太多想要对他说的话,只有这句才是可以说出口的。


***以前每次我们分别后,我都会悄悄转过身看着你远去的背影,我多么希望当我转过身时看见的是你的微笑的面庞,但一次都没有。。。现在我知道了,那是因为站在你身后的是我,而不是她。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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