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最前面:
关于这篇散文式的小说,写在09年,当时青春懵懂,以为爱情就是一切,但有谁说的“世事一场冰雪”,后来就和大多数人一样,无言结尾,所以我写:
“这一年,迷恋过一个人;这一年,迷恋过一些地方;孤独地去——孤独地回;这一年。写了很多字——肖筱的小说、卫渔的笑话;仿佛是为这些字而活着;仿佛仅凭书写,就能呼吸;这一年很快就过去了。这一年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不过是想,再遇到你。我写未完成,其实已完成。未完成的是记忆,完成的是故事。”
1.流浪
我叫卫渔。精卫的卫,周渔的火车的那个渔。
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
我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上班,租一间不大不小的房子。是个很常见的市区高层。因为房子在内环,久而久之,我开始赏心悦目于这里夜晚的宁静。许多炫目的霓虹,奔驰的车流,刺耳的鸣笛。这栋楼里住的都是附近公司的职员。天气晴好的时候,会在阳台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西服,黑色的面料,雷同的设计。所有人,都是同一种中庸的生活态度。
我其实并不是一个特例独行的人,但也许是自小养成的秉性,使我显得与众不同,甚至可以说与大众格格不入。记得刚搬来时,我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打扫房间,按照自己的意愿重新布置床的位置,换掉肮脏的窗帘,擦去桌子上久不曾清理的灰尘。似乎以前的房客都不太热衷于做这些。大家都抱着得过且过的想法。但我,曾经是一个对生活很认真的人。但是现在,房间里乱得连我自己都不愿意多住,但我却无动于衷的住着。似乎,我又成了一个很邋遢的人。
我喜欢一个人,她叫,肖筱。我们认识的时间我已经记不清有几年,只是依稀觉得很久都没见过面。我不知道肖筱现在的容貌身高体态。但很多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很了解肖筱。因为我知道肖筱几乎所有的经历。
我们在一个小小的误会里相识。最初的了解是从短信开始的。那时候,我的行踪飘忽不定。时常出差。时常长途跋涉。时常一个人在外面奔波。手机号码也是不停更换。但无论如何,我总能联系到肖筱,然后把自己的种种新的见闻告诉肖筱。而肖筱,也乐于听我冗长的乏味的陈述。没有什么比找到一个毫无怨言的倾听者更让人幸福的了。就算是恋人,也会有突然厌倦的时候呢。
依伊是我帮肖筱取的名字。很小鸟依人。肖筱不止一次笑我附庸风雅。还扬言自己也帮我取名字,可终归没想到个“附庸风雅”的来。渐渐的,我似乎是要将自己和肖筱归于一类人。
我知道肖筱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拿着不多不少的薪水,生活波澜不惊。肖筱很要强,从不向我抱怨什么,只是告诉我自己想离开现在的公司,谋取一份新的工作,不咸不淡的语气。我揣测出肖筱生活中的小小不如意。
肖筱发短信的速度很快,肖筱说这是因为她是天才的缘故。而我,一行话要捏索大半天。肖筱常常给我讲自己在大学的事。讲古板的老师如何在作文课上把她的文章当成学习教材,讲同班的女生如何肆无忌惮地和男朋友在校园里招摇过市,讲女生宿舍里永远也息不了的闲话家常和脑袋里永远也憧憬不完的白马王子。发短信发累了,肖筱会发出一个空白的短信,然后长时间沉默。而我,则握着手机默默等待肖筱的回光返照。
于是,我给肖筱讲自己的初恋。从高一就开始的初恋,一直绵延到大学毕业。背负着它游走的日子。我说:生命中再也没有这样一段情事让自己如此难忘了。
肖筱问我女孩现在哪里。我却只好回答说,我忘了。
我没有说谎,我记得那些刻骨铭心的傻事,却不记得使我刻骨铭心的人。
每逢于此,肖筱的语气就变得很小心。我肯定肖筱不是那种好奇心浓重的女孩。因为肖筱对我过去的恋情从不追问,也不刨根究底。从来只是不打断我,静静地让我自己自愿地娓娓道来。我对肖筱的反应亦是安心。
肖筱总说,爱情是场幻觉。沿用我们都喜欢的一位作家的话。爱情的开始,从来都是满怀希冀的。而结局,几乎都是出人意料的。凡人大多如此,我们怎能免俗?
刚开始的时候,肖筱不谈爱情。不谈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爱情。肖筱是一个倔强的女子。对待感情有着异于常人的决绝。因此对于肖筱的情感历程,我只能揣测。但我的揣测无法详尽。只是预感肖筱曾经必定是一个痴迷于爱的人,只是受了伤,而且,比自己想象中更为严重。因为被爱伤过,才不敢轻易谈及爱。曾经的种种欢愉,幸福此刻都成了假象。把自己禁锢在没有爱的世界里,暗无天日,不知何时驱走阴霾。
如此地同病相怜。如此地惺惺相惜。任由一种情愫在心底潜滋暗长。
那年秋天,肖筱告诉我自己的行程,去日本的北海道。而那时的我正被工作压抑的心力交瘁。无法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北海道亦是我梦想中的圣地。知床半岛,层云峡,定山溪。一个一个如画的天堂。
我在肖筱旅行期间频繁进入肖筱的博客,看肖筱在不同地方的不同风景。后面有大段大段的留言。我这么静静地看着,从不试着诉说什么,亦不留言。我不想让自己的语言淹没在这众说纷纭的背后。只是心里有着淡淡的怅惘。不知如何救赎。我给肖筱发短信:我觉得你似乎把我的心也捎去了。带着我一路东游,去看那些我可能一生也无法遇见的风景。
那时候,我给肖筱打过一次电话。肖筱留宿一个偏僻的田园小村里。信号出奇地差。我握着手机,听着电话那端陌生的断续的语言。无法想象肖筱的坚韧。
接着,那年的冬天,到处都是纷纷扬扬的雪花。我躺在阴冷的房间里,给肖筱发短信。我想知道,肖筱所在的那个城市是否也被雪神眷顾。肖筱说,早上醒来,看到窗外纷繁的雪花飘落,心底是无名的惆怅。于是我相信了,肖筱是一个寂寞的女孩。这个比我还要小三个月,却经历了更多悲欢离合的女子,终于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心迹。
肖筱喜欢在线听歌。大部分时间,我学会了把鼠标放在肖筱的头像上,系统就会显示出肖筱在听音乐。大多是王菲的歌。沧海。人间。流年。请你别说。
我一直很敏感于王菲的歌。仅仅一个歌名就能勾起人无端的回忆。我不想打断这样一个听歌的女子。这样一个恬静的女子。
我知道肖筱的不安分。虽然肖筱从小就是一个乖巧的女孩,但小脑袋里经常冒出不寻常的念头。乖张,执拗,叛逆。劣迹斑斑,肖筱这样说自己。成绩先是很好,然后不顾一切享受青春。再然后毕业找工作。肖筱说:我已经懂了,不再寄希望于那个憧憬中的白马王子,我完全可以养活自己、养好我自己。
肖筱不固定的回家,既是在外面漂泊又是享受爸妈的关爱。肖筱总是告诉我说:我注定无法成为一个让父母省心的孩子。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在意识上和自己妥协。因为很多事情本身就无法按照自己意愿行走。譬如爱情,譬如生活。
生命中很多有意义的瞬间一晃而过,无力捕捉。
其实我认可肖筱的看法。但又和肖筱不完全相同。我是一个幻想多于实践的人。也就是说,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我告诉肖筱,自己频繁做的梦,每个晚上都有,有重复的人,不重复的事,之后便是形形色色的故事。那些经历让我欣喜却又彷徨。我老是盼望有朝一日自己可以去很多地方,遇到更多的人。我从来都知道,自己并不适合这些。我很是胆怯,甚至没有勇气面对摆在眼前的事。经过几次反思之后,我觉得自己还是做一个故事的记叙者比较稳妥。
记住生命中那些昙花一现。记住那些细小的珍重。
我在自己的那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阅读。阅读使我和外面的人拉开了距离。渐渐的,消失了交际的话题。一个人,抱着书,放上一段轻柔的音乐音乐,总归是那些小夜曲,安魂曲,催眠曲。有时也听时下流行的音乐,比较挑剔。但认准了一首就会反复地听,直至困倦。
这么长的时间里,我越来越喜欢看肖筱写的那段平静舒缓的文字。就像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的席慕容的文字一样。细腻,娴静。
肖筱有些加密文章,密码是肖筱的平安夜生日。从这些文章里,我慢慢知道关于肖筱故事的轮廓。肖筱和男友是大学的同学,雷同的校园爱情,雷同的美好愿景。可是,最终还是分开。我想,故事真的从开始就看到结局的么?
难以割舍的恋情耗尽了肖筱全部的热情,肖筱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沉沦下去。这里已经被悲伤填埋。不能自救,唯有冲破这层自缚的茧,才能给未来一条生路。
肖筱说,我们是不懂爱的人。或者,是太懂得爱了。还没有学会如何抚平因爱而撕扯出的伤口。我走上了自己的路途。一路坎坷地。寄人篱下,低眉顺眼,小心翼翼。童话被工作磨合得体无完肤。
我终于忍不住给肖筱留言:“这些,我们能够承受。我相信,曙光不会轻易出现,顺心也并非理所当然。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爸妈赐予我们双腿,是让我们丈量自己的生命的。我们的生命不应该只拘禁在曾经的脚下。
也许,那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路的尽头可能只是衰老和后悔。”
我发现自己不可挽救地爱上了她。一个叫做肖筱的女孩。一个飘忽不定的影子。我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感情,盲目的告白自然遭到拒绝。那段时间,我不和任何人联系。像一条自暴自弃的鱼一样漂浮在水面上,希望有人可以狠狠的伤我一下。
年假,我回到了阔别一年的家中。家里的一切都是老样子,还是那么的温暖。晚上睡在儿时睡过的大床里,能感觉窗外簌簌而过的风。早上起来出去散步,看到成群结队的鸭子从路边的水塘爬上来,抖落身上的水珠,蹒跚着向前。不时奔来一两只耷拉着耳朵的狗,毛色混杂,轻吠一声,又很快跑开。
我想起那个小柜子,里面满是陈旧的书籍,字迹黯淡的书信,花了很长时间收集的CD。还有一些代表着海誓山盟的物件,旧相片。我想,如果时光可以轻易将这些埋没,自己是否可以开始另一段旅程呢?经过一晚上的反思,我终于狠下心来,烧了所有沾染伤痛记忆的东西。
我终于下定决心给肖筱发信息,一句一句地发过去,我说:有些人我始终无法挣脱,有些人我始终无法遗忘。这些都是我生命最初的印迹。我无力偿还。
肖筱一直没有回复。直到第三天晚上,才回来一句:我们始终都是流浪着的,一个是关于脚的,一个是关于心的。我即将开始新的旅途。我已经厌倦了过去。
我拨通肖筱的电话,说:我们一起去流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