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云游嘻嘻笑道:“夫人本是块美玉的,只不幸掉入了粪坑,所以才沾了臭味。这粪坑不除,任你什么玉都无法幸免。”
若梅奇道:“你这说法倒是有趣紧,却不知何意?”
小潘安听了又大急道:“小张仪,我他妈要撕烂了你的臭嘴。”
云游躺在地上生出一副厌恶的神色,不住摇头道:“啊呀,好臭好臭,粪坑投石,炸了炸了。”
若梅掩口而笑:“你这滑头,拐着弯骂人家是粪坑。”
云游嘻笑道:“我这也是为夫人着想,这小白脸今日能勾搭上夫人这块美玉而出卖兄弟,改日定也会想尝尝生硬顽石的滋味,彼此彼此。
家花不如野花香,就是那什么改不了那什么的道理一样,想来夫人如此聪明之人,不会不懂吧?”
若梅只想到狗改不了吃屎的道理,自以为懂了,其实云游却含了第二层意思。
彼此彼此,即你们都是同类,他能找顽石,你亦可另寻更高级的粪坑。
云游既希望夫人能懂,否则骂人的话埋的太深,全然听不懂也没意思。但又怕她懂了,恼怒之下只要那一千两白银。
但见若梅点头的样子,显然是选择了那九万九千两白银了,顿时心下安然又怅然若失。
小潘安见夫人神色不对,大急道:“夫人千万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我对夫人那是忠心不二。他这是在挑拨离间,我对夫人如有二心,我……我天打雷劈。”
他思索一阵,最终选择了最为稳妥的誓言,毕竟雷劈总有劈歪的时候,即令劈中了,多半不死还可以获得某种神秘的超能力也未可知。
云游扭头向小豆子嘻笑道:“大哥,你二弟于忠心不二这个词对你说过多少遍了?”
小豆子一愣,恍然道:“他妈的,少说也有两三百遍吧。”
小潘安急道:“你放屁,我和他人说的总和也不到一百遍。”
云游点头笑道:“是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连手足都可以出卖,换几件衣服又算得了什么?”
说完云游只觉脑袋一疼,似是被谁给拍打了一下。
若梅踱步到小潘安身前,蹲下身子,用匕首在他面前比划几下,冷道:“天下男人负心薄幸者居多,忠心不二这词还是慎用为好。”
小潘安瞪大了眼,望着匕首惊惧道:“夫人,莫要信这小无赖的胡言乱语,他……他是在挑唆我们的感情。”
小豆子忍不住骂道:“呸,你这小白脸和这贱人睡了几次便睡出感情了?这贱货也有情么?”
若梅霍地直起身子转身怒喝道:“你当真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么?这般容易将我糊弄过去?还有你这老东西,你对我又有什么情?不过是色迷心窍。”
云游忽地哈哈哈的大笑不止,只是这次笑声更大了,每当他要使什么诡计时总是先笑了再说。
按他的道理是先以大笑声来扰乱敌方阵脚,自己都不明所以,敌人更加会摸不着头脑。
料想必然是对手有了什么妙计而猜想不透,继而自我否定,未战便开始自我怀疑三分,这样便更多了三分胜算。
若梅果然一怔,不知他笑些什么,只听云游哈哈笑道:“夫人拿我可是为了赏银?”
若梅冷道:“废话,不然拿你当猪肉卖么?”
“那赏银十万好还是五万好?”
“废话,你说男人是希望三妻四妾好,还是只有一妻的好?”
云游笑道:“家有贤妻,贪多必失,我说只有一妻的好,你定然不信。那么我便说是两妻最好,忠心不二,忠心不二,我是忠二不一。”
若梅坐在凳上,翘着腿,冷笑道:“且陪你胡说,只当是解闷了,等买主一到,看你还能掉出什么花枪?”
“夫人,小张仪良言在先,你却觉得我是在胡说,哎这买家自然是按功分赏的。你想一个以身为饵,一个坐享其成,哪个功劳大?这银子怎么分?”
若梅一愣,忽地站起身,心想我还真没想到此节。
小潘安慌道:“夫人,我……我一分不要,赏银全部归你。”
云游笑道:“夫人,我即是没有中毒,也会乖乖听话给你拿住,你信是不信?”
若梅瞥了他一眼,心想他的话也不无道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今日所做一切不都是为了钱财么,一分不要,如何能信?
小潘安也觉得说的太过,忙改口道:“夫人,那我只要一分,你拿九分,这样可行?”
云游叹道:“转变如此之快,只怕药效一过,翻脸不认人,今日的小豆子便是前车之鉴。
夫人你觉得他转身将你卖掉的几率有多大?到时候可别阴沟里翻船,人财两失,得想个最稳妥的法子才好。”
小潘安见夫人神色越来越不对,大急道:“你他妈闭嘴,我对夫人……”
“忠心不二,换个词行不行?连我都自认忠二不一了。小潘安小张仪,咱两个小人此刻境遇也无二般。
等分了赏银,手脚一活,找个机会,一不做二不休,毕竟这娘们如此心狠我是靠不住的,谁也不想变为第二个小豆子。”
小潘安心下一凛,却也想到了下场,大有懊悔以身为饵之意,心虚道:“你……”
他说“你”之时又不住望着若梅。
若梅和他本无什么感情可言,捧场做戏而已。
当下听云游一番分解,心道不得不防,我信不过他,他也未必信得过我。
长此以往,终有一日这小张仪所言会成真,想什么法子最为稳妥?是了,只有死人才是最可靠的。
老娘只要有了钱,天下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这种忘恩负义的小白脸留在身边,睡也睡不踏实,指不定哪天也被他给出卖了。
言念及此,若梅杀意陡生,手握匕首蹲到小潘安身前,冷冷道:“今日你可以背叛小豆子,他日自当也会背叛我。”
小潘安惊恐万状,忙道:“夫人,我对你忠心耿耿,忠心……”
话未说完,只听“噗”的一声,若梅已手握匕首捅在了他的心口,登时鲜血外涌。
“你不提忠义这个字我还有所犹豫,老娘最信不过的便是什么忠心之言,还用这等话来诓我。”
小潘安死不瞑目,瞪着眼珠,断断续续骂道:“婊……婊子……无……无情,我做鬼……也……”
若梅听得此言,恼怒心起,紧握匕首发狂一般对着他的胸口一霎那间猛扎了数十刀。
一面扎一面骂道:“这便是忠义的下场,这便是你有情有义的下场……”
众人只惊得瞠目结舌,骇然相顾。
但见若梅白衣染红,脸上溅满了鲜血,鬼魅的大笑着,在暗淡的余晖下,显得异常的可怖。
落小霜啊的一声扭头向着顾三春,不敢再看。
大小左和清羽灵快书语等躺在地上“咦”声连连。
小豆子见这小白脸当真被杀,本是心中欢喜,然见若梅这般凶恶的模样,那是从所未见,不由得背脊发凉。
云游心下一凛,原来女子也会这般残忍,想她定然是有一番悲惨的经历才会如此。
一声叹息,竟尔对她生起了同情之意。
在云游心中,女人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或为情,或为钱,比于男人实在是单纯太多。
男人则不同,他们欲望高长,金钱,美人,权利,地位,名望。为了获得这些玩尽手段,费尽心机,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兴兵动武搅得天下大乱,名不聊生。
天下乱之祸首,多在于男人,看看历史上的战争与掠夺,无不是男人间所谓的雄心壮志,英雄豪情所发。
女子天性好静,唯男子好斗逞狠者居多。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多为人心不得安稳使然。
这也是为何云游多喜和女子打交道的原因。
蓦地想到孔子所说的: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不禁失笑,想自己即是小人又亲近女子,诚然此女子非天下女子,然不逊和怨未免有失偏颇。
自己和大小左亦或溪辞清羽灵从不受于任何礼数规矩,近之不逊,却又为何要逊?远之则怨,此怨却多为情义所生,又有何所怨?
云游自宽自解总把天下间的女子往美好的一面去作想,亦如自己所畅想的水星城一般,容不得他人诋毁。
若梅将匕首狠狠向桌上一插,眼波流转,停在了小豆子身上,冷冷道:“事已至此,定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说罢又握起匕首向小豆子扑来。
小豆子双目一闭只待等死。
不意云游大惊道:“不可不可,小仙女,快快出手……”
倏地一条长蛇也似的鞭子卷住了若梅手中的匕首,“笃”的一声,匕首脱飞插到了木梁上。
若梅后撤几步,惊异道:“你……为何?”
清羽灵轻身跃起,向着躺在地上的云游佯嗔道:“好啊,你这只臭猴子早知道我没事了,比我还会演戏,你是如何知道的?”
云游笑道:“起初我见你倒下时动作迟缓,演技那么烂哪里像是中毒的症状,便有所怀疑。
后来我在说到女人如衣服时又被人拍了一下头,那更确定无疑是你这只小妖在作怪了。”
清羽灵蹲在地上揪着他耳朵娇嗔道:“好啊,还敢骂我为小妖,越来越放肆了。”
若梅见只她活蹦乱跳的浑若无事,颤声问道:“你是人是鬼?为何只对你无效?你到底是什么来路?”
清羽灵亦不知是何缘故,云游微笑道:“她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小仙女,自然于她无效。”
若梅瞪了他一眼。
“胡说八道。”
忽听得一人接口道:“惊思雪种,顾名思义,乃是采集普陀山五色海的黑色惊吓者和黄色思想者的花粉,分配以雪参雪莲打成粉泥以温火熬制而成。
其成品为一片一片的白色雪花状,故名惊思两味雪种。
单服一味是药,有补益之效,混合在一起则有麻痹人四肢之毒效。四个时辰后便可恢复,我们普陀山弟子多为治伤时的麻药替代品而已,并不为奇。”
云游听得清楚,这声音正是溪辞妹妹。
只见她自身后缓缓起身向前走近。
若梅不住后退,惊道:“你们两个都是普陀山的弟子,怪不得。”
清羽灵奇道:“这与我们身份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们普陀山弟子有何不同么?”
大小左躺在地上一同问道:“对呀,对呀,为何我们还是中招了?”
溪辞蹙眉,手指敲了敲下巴,责备道:“小师妹,叫你平时多跟我们学习,你非是不听。我们普陀山弟子平时吃饭沐浴时,不知道里面皆有各种药材么?”
清羽灵“哦”了一声,恍然道:“是了,我们普陀山弟子多以各种花粉药草为食为用。经年累月下来,身体已成了一个医药库,那也说得上是百毒不侵之体了。她们两个入门不久,自是体内的药效不深。
嘻嘻,我还道师父给我们用这些只是为了让我们身上闻起来更香呢,原来还有这么大的好处。”
溪辞点了点头道:“你知道就好,要不然你的脸也……”
说到此处,清羽灵急打手势,挤眉弄眼的示意她不可再说。
快书语突然接口道:“哼,好了不起么,也不见得只有你们普陀山的弟子有这本事,我不是也好好的么?”
众人向她看去,快书语手脚虽是被缚,但手指却行动自如,双腿移了移以示自己无碍。
清羽灵不服气道:“你手脚被捆和他们有何区别,还不得乖乖任我摆布。”
快书语啊哈哈一笑:“这可大有不同,他们是为药所致,我是为小人所致。”
言外之意,是她们使了小人手段将自己擒住的。
“那这使药的便就是大人么?”
“皆是小人,手段不同。”
“结果一样。”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针锋相对,谁也不肯让着谁。
“就凭你这种三脚猫的功夫也能擒住我?有种放开了我,咱们再来比试一场,谁输了拜谁为师,见面磕头行礼,不许赖账。”
清羽灵忿忿的走到快书语身前,伸手到她绳索上一探,忽而格格笑道:“当我傻么?你已是阶下之囚,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说罢“啪”的一声向她呼了一耳光,怒道:“这是你上次踹小猴子的,我替他还了。”
顾三春躺在地上冷冷看着,心道你们这几个野丫头最好打得不欢而散,省得我费心。
云游一怔,忙叫道:“小仙女,别……别为难她。”
清羽灵白了他一眼,嗔道:“怎么,她一心想要抓你,我替你出气,你却护着她,你是不是喜欢她?”
云游急道:“不不……她……”
他对快书语的真实身份有所猜疑,但又不忍见她们彼此争斗。
“她什么她?我看你这死猴子多半就是变心了。连这种坏女人也喜欢,真是品味太也差了。”
快书语被掌匡的脸颊发红,瞪了她一眼,喃喃道:“这次算是扯直了,谁也不欠谁。”
清羽灵奇道:“直什么直?你那堡主老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其父必有其女,这一路你拿我肩井穴,可也给你欺负够了。”
溪辞打断道:“小师妹,别和她吵了,人都不见了。”
原是若梅趁二人争辩之际,慢慢后退向里屋没身而逃了。
“跑哪去了,若是给她搬来救兵那就糟糕之极了。”
云游笑道:“糟糕也不至,更未到之极,除非这屋后另有后门。”
一言甫毕,小豆子急道:“不好,这小贱人要从后门开溜。”
云游乌鸦嘴开了光,嘿嘿一笑:“那可真是糟天下之大糕了。”
清羽灵和溪辞抢上门前,正欲冲入门内时,忽听“啊”的长声惨呼,正是那妇人若梅的大叫声。
众人相顾茫然,清羽灵小声骇然道:“莫非……是……是这小白脸的鬼魂报仇来了?”
溪辞一凛,看了看那小潘安的尸体,正是怒目圆瞪,没有瞑目,不觉离远了几步,颤声道:“小……小师妹,你可莫要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