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鹿耳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种长着金色羽毛的鸟。它们总是在夜晚歌唱,它们唤醒太阳。
每当月亮女巫拖着她的黑色长裙降临,它们就会诞生。有的生于最寒冷的幽谭,有的生于沉眠的蛇身边。
虽然它们幼小又脆弱,但它们有着最温暖最美妙的歌声,能把月亮女巫赶跑。
当天光破晓时,太阳向它们张开怀抱,它们就消亡在阳光中……
旁边的小菲忍不住吐槽:“不是我说啊,这鸟未免太励志了吧?”
我合上我的笔记本:“都说了,这是一个童话故事!”
“行行行。”小菲做投降状:“后来呢?鸟死了就结束了?”
我冷着脸:“是啊,结束了。”
“哎呀!不要赌气嘛。”小菲笑嘻嘻地递来她的作文:“大作家原谅我吧,快教教我这篇作文怎么改才能及格~”
她就是这样的女孩,明明对文学没什么兴趣,还天天吵着要看我写的故事;明明顽劣又无礼,但就是仗着一张灿烂的笑脸,让人无法真的和她生起气来。只好认命地替她检查起作文来。
她很自然地拿过我的试卷翻看,一边看还一边坦荡地提意见:“你这不行啊同桌,数学的分数是语文的一半,你以后读文科班也很要命啊。”
我不理她,学渣和学霸的成绩观有天大的鸿沟,我懒得浪费口舌,只是拿铅笔往她的作文上一圈:“作文主题是理想吧,能告诉我,你把材料人物复述这么一大段有什么意义吗?”
“这就是我的理想啊,救死扶伤,悬壶济世!”她一拍桌子,激动起来:“将来我定会成为像这位女士一样优秀的医生……”
“哐——”保温杯在地上砸出尖锐的声响,热水飞溅出来。她保持着拍桌的姿势,吐吐舌头,哈哈尬笑起来。
在其他人看来,我是成绩倒数性格孤僻的后进生,小菲是活泼可爱成绩优异的大学霸。我们是配置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本应相安无事,即使真做了同桌,也应该是她迁就我比较多。
但是实际上,因为这位大学霸语文非常差,而这恰是我唯一擅长的一科,她便打着学习思维的旗号,大侃特侃人生哲理社会价值。
这类话题聊多了,即使我只是被迫倾听,也渐渐对她有了比较深的了解。比如我其实知道小菲为什么想做医生,除了正义感爆棚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有一次,老师叫她出去,我的座位靠窗,隐约有词语往耳朵里蹦,奶奶,老家,助学金,癌症。
小菲回来时仍然带着笑容,她小声问我:“暑假补习班你去吗?”
我摇头,没人认为我还有补习的必要,无论是爸妈还是老师,大家早就默认我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了。
小菲苦恼地托起脸:“怎么办,我和佳佳她们说好了一起去,突然爽约她们会不高兴吧。”
我叹气,我没有朋友,况且我实在体会不到女生之间复杂的闺蜜情。
小菲敲着我的桌子:“不行,你必须去!好歹让同学们看看还有你这个人!就算要分班,我们班学文科的同学还是会在一个班的。”
我皱眉,我不认为一年都没能结交的同学能在两个月内有什么进展。
小菲还在继续说:“班主任之前特意问过我,我说你很有潜力的,说不定转文科之后如鱼得水,一举夺魁……”
我问:“你为什么不去?”
她终于不说话了,一脸憋屈地别开了脸。
夏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来了,窗外的老树背着密密匝匝的绿叶,不堪重负似的发着抖,藤蔓慢悠悠地沿着它的身躯攀爬。
好久没有说话声响起,我轻轻侧过头,看见她捂着脸,瘦弱的肩膀不停抖动,仿佛一只极力振翅、却被湿哒哒的花汁黏在藤蔓中的蝴蝶。
恍惚间,我听见我的声音,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响起。
“我送你一个童话好不好?童话是最温柔的梦境,你不要伤心了。”
蝴蝶在阳光下折射出斑斓的色彩,轻轻停在我的肩上。
“鸟儿死了,故事就结束了吗?”她忽然又问道。这些鸟儿不会死亡。它们是太阳的化身,在阳光中不断重生,唱着无尽的歌。
有一次,一只小鸟诞生在一个小男孩的手心,小男孩问:“你是谁呀?”
小鸟就说:“我是太阳。”
小鸟唱起歌来。在它唱歌时,绵绵的雨停了下来,嫩绿的爬山虎缀满了屋顶。在它唱歌时,一切痛苦都被平复,相框里的颜色重新变得鲜活。
它的歌声是如此美妙,小男孩如痴如醉地听了一整晚,直到刺眼的阳光穿透重重幕帘赶来。
小鸟说:“我要走了,谢谢你给了我一个这么温柔的夜晚。”
说完,小鸟就消失在阳光里,所有的魔法也都消失了。
“然后呢?”
“我还没写到,没有然后了。”我说。
小菲故作了然地点点头:“文笔优美,一波三折,有趣有趣……”
我啪地合上笔记本,发誓下次她再怎么求我都不会再给她看我写的故事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