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我又回到外婆家的木楼了,外婆穿着藏蓝色围裙,坐在窗户旁边缝一件扯破的外衫,看不清针脚只好拿起来离眼睛很近很近。窗外月光清冷,屋里烛火摇曳。床上躺着那个少女苍白的脸上有豆大的汗珠,嘴里呓语不清。
我走过去轻轻问外婆二妞会不会死,外婆只说二妞是个苦命的孩子,以后你要对她好。
我知道我又在做梦了,外婆已经去世10年了,我早已不是少年郎。而二妞,早已音讯全无。我常常会记起二妞,也怕二妞会突然出现。
7岁那年的夏天,我被送到外婆家避暑。我在坡上看见有矫健少年河里游泳,心痒难赖,一口气冲下坡去。那个少年受了惊,直愣愣地站在我面前,一动不动。我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眉眼清明,只是皮肤被烈日灼伤,黑里透红。
“嘿,我是白子木,你叫什么名字?”
“二妞”
“男孩子怎么取个女孩名”
那少年似乎大梦初醒,飞也似的跑了。
村里的男孩嫌弃我长得太白,说话文绉绉都不愿意和我玩。二妞就成了我唯一的玩伴,她带我去河里抓泥鳅,我教她背诵唐诗;她下河抓螃蟹,我捡柴来烤着吃。
就在我回城前一天,二妞家出了事。
赶去的时候只看见春婶儿白皙的皮肤上有几块青紫,平常光洁整齐的头发乱了,衣服上沾了泥浆站在院子里。廊下大春叔扶着柱子勉强站住,脸上也挂了彩,嘴里骂骂咧咧,站不太稳。二妞婆婆搂着二妞,躲在屋里。
第二日,舅舅送我回城的时候跟我说春婶儿昨晚跳河自尽未死,被救起来。天不亮,收拾了行李进城去了。
后来听说大春叔酗酒更厉害了,喝醉的时候二妞,婆婆都要挨打。
再后来春婶儿回来过一次,想要接二妞走。婆婆不让,二妞更是跑到外婆家的木楼上躲着怎么都不肯出来,又在窗口望着春婶儿离开的背影直哭。
中考结束,舅舅接我去乡下看望外婆,我再一次见到了二妞。
此时的二妞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白白净净,早已不是当年河岸边上黑里透红的少年。二妞变得很沉默,我主动给她讲在学校里的趣事,讲的眉飞色舞,她也只是淡淡应了。
“你喜欢你讲的班花吗?”二妞冷不防地问了一句。
“大家都喜欢她”我以为二妞来了兴趣,于是把关于班花和她那帮粉丝的事儿通通讲给她听。
夜凉如水晚上,外婆突然去世。
舅舅和妈妈从城里赶回来操办丧事。我呆坐在木楼里一天一夜,我不相信那个慈祥和蔼的老人就这样离开了,我还没有享受够那样的温暖,或者说我不能接受从此再无庇护之所。
二妞来了,她抱着我哭。
第二天,二妞领我去到后山的竹林。那里有大片的鸢尾花,此时已不是花期。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以后也不会喜欢,但我喜欢你。”
说着二妞脱去大T恤,露出粉红色的胸衣,又开始脱裙子。我想制止,话却说不出口,我想逃走,腿又不听使唤。我盯着她雪白的玉腿,燥热不安。不知是什么像我藤蔓缠住我的大脑不能思考,却又在怂恿我向前。
女孩子的第一次应该是很疼的,但二妞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声音。自顾自的穿好胸衣,裙子,套上大T恤。
“你走了大约就不会回来了,我们也不会再见。”
我再也没有回去过那个山沟里的小村,舅舅偶尔回来城里卖些农产,也会带来些消息。
据说二妞十七岁那年许了人家,原以为就离开他那个酒疯子的老爹。可在新婚夜里,新郎家里发现二妞不是处女,硬生生把二妞退了回来。村里人都说二妞遗传了她妈妈的浪荡,大春叔不再酗酒,只是天天坐在廊下不说话。后来,二妞也离开了。村里人又说,果然跟她那个跑了的妈一样。
我知道村里人的恶毒,二妞听到的话一定比这个难听百倍。
我不知道二妞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她如今怎么生活。
敲门声响,是晚晴来了。晚晴是我现在的女朋友,也是我大学同学,她是来和我一起去她家的。我已经向晚晴求婚成功,今天要去她家,同她父亲商量婚事。
我木然站在镜子前,任由晚晴帮我搭配西装领带。晚晴察觉了我的失神,笑问我是不是怯场。我答:你觉得呢。
晚晴从一堆领带中给我挑选了一条酒红色的领带,比划着抬起头来问我:老头子说今天也要带个人回来,你说会不会还是上次那个啊?
晚晴早已不在意这些。他爸是著名的经济学教授,忙着贴上来的姑娘少妇一大堆。她哪里在意得过来,她曾说幸好他妈妈死得早,要不然她还得向小说里那样一面帮着亲娘固宠,一面还要对付那群三四五六。
“应该是吧”我答
“应——该是吧?我看不一定,老司机说老头子最近瞄上个年轻小姑娘。”
我看着八卦又故作神秘的晚晴摇头,可能也只有她对他爸的风流史能够如外人般津津乐道了。
我们下楼,取车,向着梧桐墅出发。
一元短篇小说训练营+125+离魂吟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