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个标题,花了我一个小时……
对我而言,要如此坦诚地说出“我自卑”这三个字真的太难了,因为我一直觉得这是一个无解的命题,自卑伴随了我这么多年,真是一不留神它就兴风作浪。但仔细想想,不仅我,全天下人好像都或多或少的有点自卑。
“我脸上有很多痘痘,讲话时都不敢抬起脸看对方。”
“我已经很努力在学了,可是无论怎样都比不过别人,他们好像很轻松就能做好,我怎么这么笨。”
“我父母总跟我说家里供你读书已经尽力了,让我省点花钱,朋友邀请我聚餐,我都说没空。”
前两天收到一封私信,小伙子说觉得自己是特殊的孩子,因为他脸上的青春痘泛的厉害,时时刻刻都带着帽子,涂粉底,夏天也不敢随随便便的出门。他不敢和女生靠得太近,不敢恋爱,因为怕对方离他太近被恶心到,吓到。就这样硬生生错过了几个挺不错的女孩子。他问我,会不会再也没法和人恋爱了?
刚看到的时候我特别惊讶,因为这样的理由不敢恋爱是不是有些紧张过度了。但突然又特别理解他,这些他心中隐秘的、不足为人道的小缺憾,在别人看来无关痛痒,但对每个当事人而言,都是要用手紧紧捂住的疤。
我想到从前初中班上有个女生特别矮,同学们老拿她身高打趣,她也咋咋呼呼扑上来反击,并没人觉得不妥。有一天故伎重演,她呆了一会,突然就哭了。
她缩着肩膀哭的时候更矮了,我们尴尬地看着她,这种情绪一旦被暴露出来,才明白以往的冒犯有多深。
也许有时候我们感觉不到痛,只是因为我们不是那个人。
上次发空间的照片收到一条评论,说你的牙齿真白真好看。我突然就愣住了。
天知道,我从小牙齿就特别不好,因为喜欢吃糖,一直卖相不好,小学时候八颗大牙都补过来了。有别的小朋友牙齿也不好,但是他们一旦被嘲笑,就会指着我说,看谁谁的比我嘴里的还难看。我莫名其妙当了很多年的靶子,更无辜的是,我为自己的样子感到极度羞耻。吃饭说话都不敢张大嘴,生怕被人当笑话。日子久了,活生生的被憋成了闷罐子。
终于熬啊熬,过了那个周围人都口不遮掩的年纪。即便有时被别人看到,只要不点破,还是能相安无事的。
可是有一天和高中班上一个同学发生口角,他突然指着我说,你这个丑八怪凶什么凶。如果放现在,我有好多句话可以顶回去,你凭什么利用我与生俱来的部分羞辱我,你凭什么因为我和别人不同就判定这是我的错,你凭什么用拙劣的人身攻击来掩盖自身的无知?
可是那个当下,我像一个瘪掉的气球,涨红着脸一言不发。
为此,我从小就很压抑,天天补牙修牙实在痛苦。妈妈说,别管那么多,矫情啥,以后长大就好了。我常因为牙齿的事,不敢跟人正面说话,因此,被她教训过好多次,理由也是所谓的不尊敬别人,心不在焉之类的。
我常常因为这轻描淡写的批评,站在河边的林荫道上,像个神经病一样爆炸了,哭得语无伦次。我说你根本不懂,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难过,毕竟你不是我。
前两天一出国留学的同学回来跟他聚餐,不知怎么就说起他中学时读的私立学校。那时家长托关系塞了钱才把她送进去,耳提面命让他努力读书。班上的同学都是家境优越,下了课大家围在一起讨论最新的电子产品,明星演唱会,她因为家境寒酸,默默避开,坐在座位上假装看书,生怕被别人冷不防问到。于是大家背地里都说她高冷。
其实,有时候自卑反而会让人看上去很自傲。那是因为胆怯,怕只要自己一出声,穷酸相就会暴露无遗,于是只好摆出一副完全不稀罕的架势。
在这样战战兢兢的背后,可能还有无数窘迫的瞬间,永远在为经济问题争吵的父母,那些连空调也不敢开的夏天,餐桌上永远不成对的筷子,超市里特价买一送一的图样尴尬的T恤,偷偷存钱买来却谎称是朋友送的小饰品。家长们永远不会明白一个小孩子的自尊心,永远不会明白这样东躲西藏生怕露馅的骄傲。
他们只觉得有时间在乎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不如好好读书出人头地。
童年时期,班上总有一个又黑又胖的孩子是所有人欺负的对象,ta的存在让围观群众感到安全,这样大家才有一种幸好不是我的心态。这种原始的霸权和侥幸是没有规则可言的,那些不知轻重的欺辱可能是一个人一生的阴影。
说实话,我认识的所有胖孩子都有些敏感,因为当下的审美狭窄得只容得下瘦子。仿佛只要你是一个胖子,你的性格和涵养都无关紧要,你没有观点,也不会被重视;喜欢的衣服刚套上,一照镜子又急急忙忙脱下来;走在路上看到苗条好看的女孩子,就把脸埋下去,怕多看一眼,羡慕和自卑的神情就会溢出来;你少吃一点,别人就会戏谑地调侃,你减肥啊;要是你多吃一点,别人眼里的嫌弃根本藏也藏不住,这么胖还吃啊......
没人有耐心听你的抱怨,你的所有矫情都像在作怪。
于是你只好迎合所有的话题,让自己看上去很好说话,没脾气。实际上,是换上没心没肺的外壳,把自卑越埋越深。
因为无论你多有趣,多有才华,在别人眼里的标签始终是,那个死胖子。
更悲哀的是,当喜欢上一个人,这种自卑就会变成双倍的。ta越好,你越胆小。身上所有的赘肉都像是定时炸弹,猝不及防被看上一眼,都会炸得血肉模糊。我现在这么喜欢躺着,就是因为从前胖的时候白天不敢出门,怕遇见熟人,怕本该是美好的不期而遇,最终都变尴尬的成视而不见。
好多时候,ta不是在歧视你,而是ta根本就“看不见你”,有时候,你和这世上千千万万个胖子一样,内心炽热,长相模糊。
其实没人真的觉得胖子不配拥有爱情,但是,要真把爱情放在你面前,你敢要吗?!
当然大家都安慰你说,你瘦了肯定好看,肯定有人追你,可是你依然可以感觉得到他们语气里的悲悯和庆幸。
我没办法列举这个世界上千奇百怪的自卑的理由,但我可以肯定地说,人生中所有的低谷几乎都绕不开两件事:
不够美,不够强。
不去寻求改变,才是自卑的根源。
克服自卑的唯一办法就是,快快长大。
越快越好,变成美丽的人,变成强大的人,变成自己在深夜里幻想过无数次的样子,变成良性循环的人生。
我是一个很肤浅的人,见山是山,见还是海。很难参透那种历经沧海桑田世事沉浮后的内心宁静。世上哪有这么多刀枪不入的灵魂,能轻易抵挡外界的暴击?只不过都是在负重前行,自我疗伤。
脆弱的普通人,只能走最实在的路。
有一个不变应万变的方法,就是把武器牢牢抓在手里,你的怯弱生长在哪里,你就把哪里割开,让它脓血流掉,让它接受阳光的杀菌。
如果因为外表自卑,那就去运动,去护肤,去化妆,去整容,去用一切方法让自己变美,怎么折腾怎么来,先抬起脸,再谈内心;如果因为家境而自卑,那就去好好工作,去赚钱,想尽一切办法去积累财富,能为自己买单,就有一天能赎回尊严;如果你是因为内在自卑,那就去读书,去旅行,去社交,去尝试一切可能,让自己丰富起来,让自己有话可说,有路可走。
其实最大的障碍不是自己,是这世上总有一些甘心活在泥淖里的人,不愿意跳出舒适圈。自己不好的同时,也不想让周围的人过得比他好。
他们会千方百计拐弯抹角告诉你,脸是原装的自然,不化妆的才清纯,拼命敛财太暴露野心,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是打工的命......
如果你一时间被这些指指点点吓到,就很难从庸俗的框架里抽身出来,然后有一天,温水煮青蛙,你会发现自己变成他们中的一员,心存不甘,心存畏惧,害怕被别人的优秀影射到,全身上下都是痛点,经不住别人轻轻一戳。讨厌他们,却也变成了他们。
人生的任何阶段,改变都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
为什么我口口声声支持大家做斜杠青年,却还是希望每个人都能变得符合世俗定义的好。因为一个特立独行的人身上背得担子太重,重到他很难匀出精力来爱自己。我们没法去要求一个人保持良好心态,不卑不亢不虚荣,心理却没有一点的负面情绪。这是鸡汤,不是生活。
心态的背后是能力,眼界,环境资源和经验赋予的安全感,要求一个从没得到过肯定的人调整心态,可笑又无效。
与其接受当下别人口中的自己,不如接受一个喜欢的自己。
寻心问性,不坠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