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你的第一天,我终于可以尽情地喜欢你。
——题记
陆宇是班上最矮的男生,就像没有发育的儿童一样,中学六年,也没见他长高那么一点儿,大家都戏称他小小宇。陆宇总是嘻嘻哈哈地应着,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就像一个真的小孩,青春萌动的荷尔蒙,他没有,班里情情爱爱的故事都和他无关。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喜欢谁,也没见他对谁特别,班里的女生他都一视同仁。
没人知道,在陆宇的心里,其实也有一个人,许雅。人如其名,许雅是一个雅致温柔的女孩,看着她,会让人想到笔直的白杨,亭亭玉立的新荷,她不是顶漂亮的女孩子,却让人如沐春风,同班六年,没有人见过她骂人的样子,就算最生气的时候,她也只是悄悄皱了眉,低声啜泣。有男生喜欢她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没有人知道陆宇也是其中一个。
他仰望着她,就像仰望夜空最亮的那颗星,那样的美丽,仿佛触手可及,却又远在天边。他的眼睛随着她转动,她像一块磁石一样吸引着他,他想深深地凝视她,却又躲避她的身影。他装作最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她的方向,就像看向她窗外的五星红旗,猎猎旗帜,迎风飘扬,映着朝云或者晚霞,那么美。
陆宇的生命中,对他来说最宝贵的礼物,是一只手机,那种最老式的键盘手机,不能看视频,不能打游戏,连听首歌音质也烂的不行。不过没关系,陆宇需要它的功能只有一个,那就是拍照,不停地拍照,渣得不行的像素也挡不住他拍摄世界的心。他的世界里只有一个人,许雅。
他从各个角度去拍许雅,俯拍,侧拍,斜拍,就是没有正面照,他没有勇气去单独找她拍一张正面照,无数次他走到她的桌旁,又无数次走开,就只是路过而已。
手机是他的秘密花园,盛开了他青春时期所有对美好和爱情的幻想。他在手机里记录他的心情说着他的情话,它不会像日记本,突然有一天就公之于众,它也不会像情书,有着被拒绝的风险。手机,是他最忠实的朋友。他在手机里写:
今天,她穿了一件蓝色的衬衫,这颜色很配她,显得她皮肤很白,蓝色就像她一样美好,晴空和大海的颜色,金黄的沙滩和鲜绿的森林,在这种色彩的对比下显得多么庸俗,我爱蓝色。
今天,下了大雨,她没有带伞,我冲进雨里,跑回寝室拿了把伞,又快速冲回教室,我紧紧地捏着伞,如果它也怕疼,我想,它会哭。我不敢把伞给她,会有闲言碎语的,我该怎么把伞给她。我绞尽脑汁的时候,她已经抱着头冲进了雨里,她不会知道,曾经有人为她送伞,伞却没有到她手里。我讨厌伞。
今天,月考成绩出来了,她考得不理想。她坐在那发呆,愁眉不展的样子让人想起林黛玉,不,这个不吉利,她只是有点发愁罢了。我讨厌考试。
手机里全是陆宇的秘密,他锁住了每一个应用,屏保是最复杂的图案,尽管如此,他还是怕手机里的秘密被人发现。因此手机,是他的禁忌,没有人能够触碰。有一次有个女同学看见陆宇拍照,就要拿他手机看看,他不肯,说没什么好看的,女生趁他不备,夺过了手机,笑嘻嘻地在他面前扬了扬,说,告诉我密码呗,给我看看嘛。他沉下脸,眉头皱得紧紧的,大声呵斥,你这人怎么这样,懂不懂礼貌,别人的东西怎么能够动手抢,你这样我很不高兴,还给我。
这是陆宇第一次对女生发这么大火,那个女同学被吓到了,讪讪地还了手机。陆宇劈手夺过来,下次不要再这样了,他说着转身就走,留下这个同学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那儿。发怒的效果立竿见影,再没有人动过陆宇的手机。
陆宇最喜欢干的事,就是一个人静静地玩手机,好像这世界上再没有比手机更令他感兴趣的了。大家都说,这家伙怎么就变成手机狂魔了,也没啥好玩的啊,又没有网。这些陆宇充耳不闻,他还是玩他的手机,要么拍照,要么看照片。照片里,只有一个人,她低头捡笔的瞬间,她回眸一笑的刹那,她认真看书的侧影,她皱着眉头想题目的苦恼,都刻在了陆宇心里。
他不敢盯着她看,只好一遍遍抚摸手机上的脸庞,仿佛那是她的体温。他不敢让别人发现他的秘密,只好凶狠地对待那个女生,那样,这个秘密就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他是多么的自卑,自卑得让别人发现自己喜欢许雅的勇气都没有。早操时,她就站在他的前面,他既欢喜,又苦涩,欢喜自己距离梦里的姑娘这么近,苦涩这近就是他们最大的距离。
天边的朝霞给她的秀发镀上一层光圈,仿佛神女般遥不可及,只敢在梦里亲吻她的指尖,甚至那也是一种亵渎。每天清晨在她身后奔跑,多想把她揽入怀中温存,多想她回头看自己一眼,那明媚的笑脸可以温暖他所有的缺憾。
班级晚会上,陆宇唱了首歌:轰轰烈烈的曾经相爱过,卿卿我我变成了传说,浪漫红尘中有你也有我,让我唱一首爱你的歌,大声说我爱你,把你放在心底,在心里永远有个你……
唱的时候,他的目光扫过全班,那短暂的停留没有人发现。多想大声说,许雅,我爱你。可是,我的爱会让你困扰,会有人说,这就是那个女生,被那个小矮子喜欢的女生,让你的身上盖上我耻辱的印章,也许那时候,你会恨我吧,恨我把美好的你绑在不美好的我身上。所以我不敢,有一丝丝异常,你于我,就是普通同学。
青春的热烈里,流传着郭敬明的小说,那些阳光帅气的男生,是每一个女生的梦中情人。陆宇多想,变成其中一个,不渴望让全世界的人喜欢,甚至不是为了让许雅喜欢,他只是想,有一个说爱的资格,那句爱哪怕不能让她的心跳动,也能是淡淡的羞涩脸庞。
高考前夕,陆宇给班上每个人拍了张照片,最后,他走到她面前,说,许雅,快毕业了,我给你拍张照片吧,留个纪念,以后就很难见到了。很难见到了,他在心里哭泣。她当然是说好的,任何同学走到她面前说出这番话,她都会说好的,陆宇知道。但是,就让这从没有出现过的正脸,堂堂正正地摆在我的相册里吧,可以给任何人看见,不用遮遮掩掩。
陆宇高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岁月,合成了照片集,照片集里,有她走过操场的背影,有下雨天她奔跑的窘态,有玩闹时她灿烂的脸庞。他带着朝圣的虔诚,敲打下它的名字,我的爱。随后,他把相册放在了空间里,所有他认识的认识她的人都可以看到。她不在他的眼前,他才敢尽情地喜欢她。
他不去想,她会不会有回应,他不去想,她会不会嫌弃,他只想向全世界宣告,陆宇爱许雅,爱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