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散步,我們要走很長很長的路。
約莫半個台北那樣長,約莫九十三個紅綠燈那樣久的手牽手。
帶我出門,用老派的方式約我,在我拒絕你兩次之後,第三次我會點頭。
不要msn敲我,不要臉書留言,禁止用What’s App臨時問我等下是否有空。
你要打電話給我,問我在三天之後的週末是否有約,是不是可以見面。
你要像老派的紳士那樣,穿上襯衫,把鬍子刮乾淨,穿上灰色的開襟毛衣還有帆船鞋,到我家來接我。把你的卯釘皮衣丟掉,一輩子不要穿它。不要用麝香或柑橘或任何氣味的古龍水,我想聞到你剛洗過澡的香皂以及洗髮精。因為幾個小時之後,我要就著那味道上床入睡。
我要燒掉我的破洞牛仔褲,穿上托高的胸罩與勒緊腰肢的束腹,換上翻領衫,將長袖折成七分,穿上天藍與白色小點點的圓裙,芭蕾平底鞋,綁高我的馬尾,挽著你的手,我們出門。
如果你騎偉士牌,請載我去遊樂場,如果你開車來,停在路邊,我不愛。
我鄙夷那種為愛殉身的涕淚,拒絕立即激情的衝動,我要甜甜粉粉久久的棉花糖傻氣。
我們要先看電影,汽水與甜筒。
我們不玩籃球遊戲機,如果真愛上了,下次你鬥牛的時候,我會坐在場邊,手支著大腿托腮,默默地看著你。
我們去晚餐,我們不要美式餐廳的嘻哈擁擠,也也不要昂貴餐廳的做作排場,我們去家庭餐廳,旁邊坐著爸媽帶著小孩,我們傻傻地看著對方微笑,幻想著樸素優雅的未來。
記得把你的哀鳳關掉,不要在我面前簡訊,也不要在我從化妝室走出來前檢查臉書打卡。你只能,專注地,看著我跟我說話想著我。
我們要散步,我們要走很長很長的路。
約莫半個台北那樣長,約莫九十三個紅綠燈那樣久的手牽手。
我們要不涉核心相親相愛,走整個城市。
只有在散步的時候我們真正的談話,老派的談話。
你爸媽都喊你什麼?弟弟。
你的祕密都藏在哪裡?鞋盒。
裡頭有什麼?棒球、兩張美鈔以及書刊。
你寫日記嗎?偶爾。
你養狗嗎?瞇魯。
你喜歡的電影是什麼?諾曼第登陸。
你喜歡的女明星是誰?費雯麗。
你初戀什麼時候?十五。
你寫情書嗎?很久沒有。
你字好看嗎?我寫信給你。
你有秘密基地嗎?我不能告訴你,有一天,會帶你去。
我笑了但沒說好。
你可以問我同樣的問題,但不能問我有沒有暗戀過誰,我會撒謊。這是禮儀。
我們走路的時候要不停說話,紅燈停下便隨著節奏沉默,鬆鬆又黏黏地看彼此。
每次過馬路,我們要幻想眼前的斑馬線,白色橫紋成為彩色的。
紅、橙、黃、綠、藍、靛、紫,一條條鋪開。
踩過它們,我們就跨過了一條彩虹。
過完它,我們到達彩虹彼端。
一道,又一道。簡直像金凱利那樣在屋簷上舞蹈。
我們如此相愛,乃至於渾然不覺剛剛行經命案現場,沒聽見消防車催命趕往大火,無視高樓因肉麻崩垮,雲梯上工人摔了下來,路邊孩童吐出了雞絲湯麵,月球因嫉妒而戳瞎了眼睛。
送我回家。在家門口我們不想放開對方,但我們今晚因為相愛而懂得狡猾,老派的。
不,寶貝,我們今天不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