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龙所视的上界,司马借着龙吻拖拽而起的冲击力,准确的握住了完美抛射过来的另一根武器,周身已然失去平衡,然而胜券在握的神情借着背光之阳,从同一个方向朝着自己射杀过来。
另一边,那个叫做鳄鱼的人类在用尽全力扔出手上最完美的助攻后,单手撑倒在地上,而头却不曾有一丝落下,而那该死的眼睛,正以自己最为厌恶的神态,轻浮的挑望着在震惊中已然倾倒向后的自己。
旁边的另一个人,在这一系列不期而至的变化中,甚至连表情都没有来得及变到应该的模样,那家伙才刚刚把头撇向鳄鱼那里,他的嘴显然还想说些什么话,而在这种时刻,已经把自己的面庞,变成了奇怪的扭曲状,如抽象画一般滑稽。
“该死。”
幸运头顶之上,那抽击向自己高耸的龙角的墨绿之影,在逆光之中,死死的钉在了半空之中。
“按道理说,我已经输了。”
自己失去重心向后倾斜的身躯,与还未来得及阻挡不曾预料的进攻的双爪,也在定格之中停留在这一时刻。
没有抽击的呼啸声,没有奇怪的语言与叫嚷,没有风声,什么都没有。
“我太小瞧这些人类了。”
在这几近绝对静止的定格中,唯有龙背之后,似在虚影之中燃起白焰的双翼,将自己本已经被击中的身躯,逐渐的向着后方拖移。而这光都不能跟随而至的速度差,让自己倾倒的身躯幻化成为了一道如分身般的虚影,而自己真实的身躯在平移的后退中,已然白化透明。自己在时间静止中的后退,已然将代表自己身躯的光影生生拖拽成了由深至浅直到扭曲未曾分辨的残光制造的影轨,将自己后退的轨迹在静止中以光差形式生生的展现开来。
然而,这番光景,是没人可以与自己分享的。
“这又不是什么生命威胁,为什么我被这些人,给吓得用出了这种东西?”
幸运所视的前方,司马的竹棍完美的敲在了“自己”的角上,或者,自己过去代表的光与影上。
“甚至和自己同类的对抗,我都不需要用这个。”
这等场面可不是每天都能看见的。在这一下,自己突然好像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会派自己去来监视这家伙了。在似乎好像明白了什么之后,影轨末端已经不能分辨的白翼之焰,在一切都动起来的时刻,瞬间消失无踪。
4.2.3 第一张盖牌(下)
手上的竹刃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撞击感,司马的眼中,似乎自己的攻击已经将面前高耸的龙角斩断了一般,然而,手上的直觉告诉自己,什么都没有打到。
在司马还没有从得手的喜悦转化为惊讶的一刻,在空中翻滚向另一侧的自己,所能看到的是,一切的攻击目标,那歌利亚的身躯,在不可思议的完美的后退之中,离开了自己的攻击距离。以至于司马在翻滚之中,失去了视觉的参照物,究竟是那龙的身躯在后退,还是自己的身体在平移后退。
“开玩笑的吧!”
空中收身,双刃在蹲地的一刻死死的插在土里,借着落地惯性后退一步,两道砂石之雾回荡在衣襟两侧。两刃放开的人,与两爪双翼张开的龙,在同一种惊讶的眼神之中,互相凝视着对面那不可思议的目标。
“这都没打到?”爹爹在惊讶之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面前的龙是怎么移动后退的,“刚刚那个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去他奶奶的。”
已然进入状态的鳄鱼一拳砸在身下,对本必胜的援助却没有成功极为不满,在他只能看见那龙的正面的时候,朝着司马怒吼道:
“他士气已经乱了!司马!现在是机会!!”
“士气?”
才回过神来的司马,这才发现,那之前绝无一点变化的幸运,此刻眼睛在不自然中瞪大,瞳孔缩于亮眸之心,已然没有了先前绝对自信的模样。
“原来,你慌了呀。”
幸运倒吸一口凉气,接住了司马的话,以及再次鼓起胜利的信心之后,飞向自己的攻势。
如果有什么比时间的真空更加阻断声音的,那一定是思维的真空。
“我在害怕什么?”
不成比例的身躯在攻击中步步后退,噼啪直响的攻击虽然依旧没有破防,然而却第一次让龙退离了身躯,隆隆脚步声之后,那还没有自己下盘高的人类带着已然决胜的模样,将汗水与刺杀朝着龙腹杀来。即使不断的将攻击阻拦,即使完全与之前没有任何不同,然而,自己却怎么也集中不起精神,也听不到那喊杀的人,在说着什么话了。
“我在害怕这些人类……我在担心自己会输?”
左右开弓的攻势在双爪铲击下不断被抵挡下来,连续如节奏音律一般的爆响砸在不断后退的爪刃之上,这愈发让面前的司马觉得自己有机会获胜,在他的咆哮之中,两刃双持合一,跳劈之下,龙尾在大退之中将身后的树苗直接扫断,为这次攻击做了最佳注音。而不远处的观众席上,鳄鱼单手捂住嘴角,将一句低语送给已然愣住的爹爹。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踢断那仅剩半截的树干,后爪死死的抓紧了地表,甚是将土整个犁开,树根在脚爪的紧绷中刨出地表,再将根系如崩弦般扯断,威胁的怒吼喷向面前将武器横向面前的司马,却只能让那人更加自信。
“听着,我可是龙,你不要以为——”
“司马,左边!有空隙!”
“什么!?”
敌意侦测生效的一刻,幸运瞥过头去,惊讶的望着那突然爆出话语的,那个曾经为他准备过食物的,毫无威胁可言的人类。他鼓着腮帮子,怒目直视着自己,那完全不是一个低等生物看着自己应该有的样子,那绝对不是。
“你还有时间看他?”
一瞬间,黑影直接切入两爪之内,扫地铲步的司马直接突入左下方,在幸运完全愣住的时候,惊跃而起的残影,似乎比光更快,带着那决不可触碰的墨绿,直取自己的心脏。
脆响爆鸣,竹棍在龙尾飞剪之中断为两截,残片形成了一道青烟,直接为那龙尾急速切入上方的翼膜,写下了淡淡的一笔。
“到底发生了什么?”爹爹也未曾知道自己恰到好处的一声喊话竟然有如此威力。
“继续喊。”鳄鱼背过手去,已经远远的走出自己的位置,他回味着刚刚传送给爹爹的话,与爹爹再次对着司马喊出的话,与司马所想的瞬间,完美的形成了同步:
“这样做……”
“我们”“司马”“我”
“……能赢过他!”
“你在开什么玩笑!”龙威震爆带着暗幕直接变成一道紫黑色的冲击波,直接砸向那喊话的方向,将周身树木连带着那人一并压服在地,让后面的水面都压出了乱流:
“你,你们,不论是谁,作为敌人,都是——”
“喝呀——”
打断的恰到好处,司马一击猛抽,再次让龙的注意力回到自己的爪子上那根卡在缝隙中的棍子上了。
“你面前的对手,并不可怕。”
第三个敌意侦测,没有错的。
自己的背后,那个该死的人类,他傲慢,他不懂得我自己掌握了多么强的力量,他不知道我的存在,他不知死活,他想加害我面前的人……
“你的敌人,是我。”
而且,他,竟然,在教训我。
在爹爹狂乱的加油声中,幸运挡下了司马再一次跃杀,已经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身后的那人身上了。
“对,我就是说给你听的。”鳄鱼已然绕到那龙翼之后,低语将暗言送给那疲于应付攻势的龙而去,“你的敌人,太强了,你赢不了的。”
“你是什么东西!”已经在胡乱的抽击面前司马的攻击了,幸运被鳄鱼的话气得龙鳞竖起,后颈的骨板整个撑开,却无法在愈发猛烈的攻击中有一点回头,“我会怕你这个低等生物!?”
“哎。”
风舞于一时,鳄鱼弓身单手向后,扎好的袖口一瞬间飞荡于垄间,而手上不知捏着何物,在树荫光芒散射之下,似乎极端夺目。
“你会的。”
鳄鱼深吸一口气,暗言结束,猛掷向前,爆喝结招:
“你他奶奶的尝尝这个吧——!!”
背后的话如穿心之箭般直取向自己的背脊,下意识的反应中,幸运瞬间回过身躯,辉光龙翼侧挡于身前,嗡鸣高能带着足以扭曲光线的六棱暗淡护盾瞬间顶在了龙翼前方的空气之中,直接折断了空气与地面,将自己的绝对防御硬生生的顶向了眼前即将到来的未知攻击。
眼前,那个叫做鳄鱼的,矮小的人类,在光线的折射中,挥舞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却做着一副已然将最强攻击掷向自己的姿态。
“什么?!”
那张开的手,变成了一指,顶向了绝对防御之后,自己的头顶。
在幸运的背后,司马早已借倒伏的树干,跳到了自己的头顶之上:
“我——”
那双手合一,从天顶劈下来的开山之击,破除一切,直朝着龙两角之间,纯白的鳞板而来。
“赢——”
终于会过意来的龙,感受到头顶带来的一丝凉意,风压甚至足够隔着如此坚实的护身之甲也能如此确切的感受到。
原来所谓最强的敌人,不过是自己的错觉,都是错觉。
那个人,在利用我自己,打倒我自己。
眸光炸开,幸运喷出一口恶气,已经将头顶后的目标锁定,右翼须臾之间扯开,翅爪在天顶之人还没有砸向自己头顶之时,回身掠袭,扯出一道完美的风刃:
“你休想!!”
还在半空中的司马,便只感觉肚子被深蓝之影一道猛抽,甚至来不及感觉到任何痛意,眼前的景物在天旋地转中,愈发脱离了自己的视野。
而幸运终于在司马抽飞于半空之中的时候,才突然记起来,那已经彻底混淆的敌意目标,究竟是谁。
扑通一声,在爹爹喉咙如被捏紧般的咿呀惊叹与鳄鱼遥远的目视之下,抽飞过去的司马为河面打出了一道完美的水花。
而当司马的躯体消失在视野中的一刹间,瞳孔在一瞬间缩到最小。
怒喝带着如结界一般的暗紫之环将还没能站起来的爹爹直接打翻在地,连带的将远处的鳄鱼一并击飞,还未等鳄鱼摔落到地面的时刻,冲向半空中的龙猛扎向河流中心,为已经被强行推出一道巨浪的河面留下了最大号的水花。
在河滩上翻滚数周的爹爹,脸上硬生生给鹅卵石印出了七八块纹路,他挣扎着爬起身来望向河面之时,修长的龙吻已经衔着司马没有意识的身躯冲出了水面。
挣扎着醒过来,司马猛的吸了几口气,意识中最后堕于水中的自己显然害怕在无意识中溺毙。
全身湿透,躺在草地上的司马,手掌死死的捏着一沓青草,而阳光直射之中,他看到的是爹爹一只手放在了他的手臂上,温度之差让自己瞬间安静下来,知道至少自己没有任何事。
“我练过CPR的,你不会有事的。”爹爹将肩膀上的毛巾搭在司马头顶,让司马抬起的头如关闭开关一般躺回草地上。
“辛苦你了。”
“应该的,房东大哥。”傻笑向自己的爹爹用手抹了一下自己被石块划伤的脸,告诉他至少今天不止你一个人挂了彩,“我技术很好的。”
“是么,难怪我还活着呢。”司马长呼一口气,“没想到你们学校还教这么有用的技能,真是……”
说到半途,突然感觉这些话有点不大对劲。
“喂,爹爹。”
“嗯?”
“你心肺复苏术做的半套还是全套。”
“当然是全套啊。”爹爹眯着眼睛笑容满面,“哎呀只要你没当场死掉……”
“全套那不是要嘴对嘴吗!”
蹭的一下跳起来的司马瞬间能量全满,湿透的头发都形同竖起来了一般:
“喂喂喂爹爹——你真的嘴对嘴了啊!我上半辈子的荣誉不能在今日毁于一旦呀!”
“你都快淹死了竟然还要求这么多……”爹爹摊着手一副毫无所谓的模样,“没事,没人知道你是同性恋的,房东大哥。”
“你你你你你,哎呀——你就不能让我死一次吗!这又不是真死了!!”吓得惨白的司马一只手捏着自己的喉咙,惊讶万分,“我真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在自己纠结万分的时候,爹爹却突然回过头去嚷嚷道:
“好了!幸运!看见了吧,你家亲爱的司马好得很呢!我就说他没事吧!”
被这话愣住的司马遥望着远处,远处的龙自觉退出了几十步的距离,似乎是极为自责,他甚至都不愿意接近一步,单单端坐在河滩远方,遥望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唔——”司马看到这一幕,却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他挺担心你的。”
“……”
司马赶紧转过身去,不再想看到那家伙,却惹得爹爹一头雾水:
“你为什么总这么抵触他的模样?别人……咳咳,别龙是挺在乎你的,我还羡慕不来呢。”
“你羡慕你拿去,我可没说一定要和他攀上什么关系。”司马愤愤道,“再说了,今天这样都没能赢他一次,还被他差点打死了,我生气还不行呢。”
“哎——死傲娇。”爹爹虽然也背过身去,却给背后的龙留下了一个大拇指,“你性格和幸运真的是一模一样。”
“你说什吗哎???”
“啊——咳咳,我说今天天气真好。”
“对了,刚刚那一招说CPR做全套的,是鳄鱼教你的吧!”
“嗯,那当然。”爹爹拍了拍司马湿透的后背,“我请教他的,让你醒过来能第一时间让幸运看见你还是那个生龙活虎踞龙盘根错节节胜力挽狂澜的那个房东大哥。”
在司马将头挑向鳄鱼一边,朝着他怒斥着话语,惹得鳄鱼扶额大笑的时候,爹爹正合时宜的转过身来,朝着幸运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过来:
“喂,过来呀!”
幸运猛的摇了摇头。
“过来!”
没有回应,那龙似乎已经生根在地面上了。
“幸运,我警告你,过来!”
爹爹眯着眼睛看着那龙已然不想动弹,只好祭出了鳄鱼给他的第二招,他拿出背后已经准备好的棍子,阴笑着作出一副要打人的模样,直朝着毫无防范的司马身后而去。
“吼——”
“这才乖。”
注释:
CPR——Cardio Pulmonary Resuscitation,心肺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