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把烟扔在地上。
踢了踢旧凤凰歪扭的后轮,笨拙的滑了两下,骑上。我坐在后座,扶着露出碎布的车座。
乡路窄,秋天的土地又偏向龟裂的迹象,加上车子后轮歪扭,我紧紧的握着后座一角,尽力的保持着平衡。
一路上没有一句话,只听旧凤凰吱吱叽叽的声音,旧凤凰太旧了,是父亲结婚的时候借钱买的迎亲礼,这辆自行车亲历着这个家庭的建立,孩子的出生与长大,还有两个人的日渐苍老,它也老了,那个凤凰牌的标志早就看不清了,黑色的车梁早已经掉了漆,呈现出铁的原色,轮子上的车带,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个补丁,边角已露出了钢丝线,车条也不齐全了,还有几条断了的被缠在其他的钢条上,右边的脚踏只剩下半截了,大脚的父亲只能用脚尖踩着半截脚踏实现车子的前行……
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年夏天,我坐在旧凤凰的前梁上,父亲边抽烟边骑车,有个大斜坡,叮叮当当的旧凤凰随着下坡更响了,父亲的烟头掉落在我的腿上,烫了一个圆,像一枚褶皱的花。北方的阳光很烈,迅速的蒸干了我的眼泪。当时我一直埋怨旧凤凰,如果它不那么旧,我就不会被烫到了吧。
犹记得春夏秋冬旧凤凰的样子,很多时候他都没有支架,或歪在树边或躺在墙根。雨,瓢泼着,肆意的倾泻在旧凤凰身上。雪,厚厚的堆在它的全身,它是安然的,无恼的,任北风刮去它的黑色外漆。
后来,家里养了一只大黑狗,把链子扣在大凤凰身上。也许当时大黑狗是恼恨旧凤凰的,以为是旧凤凰捆绑了它的自由,所以总是用锋利的牙齿啃咬旧凤凰的链条。
它不言语,日渐破败。
终于有一天,拾荒者把它带走了,我慌忙的抠下它的铃铛,长长的铁锈刺破了我的手指,我安静的把它埋在院子里,依然留下它的守望。它实在太累了,好好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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