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了，不去。

一

“小九，你看好店，尤其要看好酒窖，当心别让守心喝完了我的酒。”

“知道了，老板。你什么时候回来？”

“两三天就回来。”

我带着一壶酒就出发了，一妖一酒，轻车简从。

二

“酒还是不错的。”坐在我对面的男子笑。

男子头发胡须都有些长了，但是很明显是精心料理过的，整齐的束扎着。灰色衣服，简单干净。只看一眼，你就知道这是个优雅淡然的人，恰如一句“衣冠简朴古风存”。当然了，他是妖。

比较奇怪的是，我们是坐在一个宽敞的洞里，洞里水气极重，是湿冷的感觉。洞壁上装饰着夜明珠。在夜明珠清冷的光芒里，对面的男子越发雅致了，就连我一粗人也带上少许温润。

“也就是你了。”我戏谑地开始调侃，“明明特别有钱。每次喝酒都要我送来，不给路费就算了，酒钱也不给。”

“我这里的东西，你有看得上眼的？”

“说的也是。自己存了这么多的金银珠宝，真正有价值的却是什么都没有。”我佯装痛心疾首地说，“简直了，这眼光，这运气，还真是不一般的差劲。”

对于妖怪，金银价值不大，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是拥有灵气的物件。但那些东西极为罕见，很多妖怪终其一生都无缘得见。

“那也比你好，一个酒馆都经营不好，常年倒贴钱。”

“我虽然经营得不好，还倒贴钱。但有金主养酒馆，没事。”我邪恶地对着男子笑笑。

男子想想，说：“金主没钱了，自己想办法。”

“什么啊，你这里的东西，随便一个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不好。”

“不行，我的东西每一个都是一段故事，不能给你。”

“那就是说，你也没钱了？”我有点落寞。面前这个人是多年的朋友了，很多次酒馆即将倒闭都是他帮忙度过的。他也算是酒馆的半个老板了。

虽然我可以脱离酒馆生活，但是酒馆里还有其他员工。小九已经习惯了酒馆的生活，守心刚刚安定下来，偶尔还会有朋友来酒馆看我。说实话，我舍不得。

“哈哈哈……”男子看到我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我实在忍不住了……哈哈……你还真信哈哈……”

我一脸黑线，但还是把手伸向他，“给钱。”

三

这个家伙是一条龙，一条真龙，一条不愿意住在人群里的龙。他叫沉渊。

沉渊告诉我，他可以从空气中的水的暴虐或是平静感受到一个人的情绪甚至是想法。他说，太多人都太过恶心，很多的时候，水的暴虐像是洪灾，冲得沉渊自己极为难受。

多年前的沉渊并不是这样的，他喜欢往人堆里扎，喜欢吃人间的美食，喜欢看人间的美景，甚至差点爱上一个清秀的女子。

在那一年，这些都变了。沉渊离开了人境，独居深渊。

龙是有呼风唤雨的的能力的，作为一条真龙，沉渊的能力比一般的龙更强。在他刚开始到人境之中时，他还会经常帮忙，让周围的村庄风调雨顺。

可是吧，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天意，那是超过一切的存在。就连现在的我或是沉渊也只是触摸到了它的边界，更别提那时的沉渊。

天意要那一年大旱，第二年洪涝。

沉渊想要帮忙，不想生灵涂炭。所以他尽力缓解这些天灾。

第一年，他以自己的血为引召唤来一场小雨，救了村庄的人。自己则因为干扰天意承受了天谴，三道落雷打得他奄奄一息。

第二年，他知道洪灾将至，自己躲到深山释放原型——只有龙的真身可以做到完美的引流和控水。当年大禹治水就请过一条应龙帮忙，为的就是应龙的水性和强大。

天降大雨，沉渊挡在人前，拼尽全力施展妖力，以一妖之力对抗天灾。这一幕，深刻地印在了我们所有人和妖的心里，只是人和妖的反应却并不相同。毕竟，人类信奉的是非我族类，其心必殊。

大雨下了很久很久，我们看得出来，沉渊已经尽力了。他很厉害，大雨也快完了。

终于，沉渊力尽，倒在了河流中。

大雨下得更大，又没了沉渊的疏导，很快就淹没了大半的村庄。人们死的死，伤的伤。伤亡惨重。

雨终于停了，人们聚到沉渊身边，看着这个身躯庞大的妖怪，又看看成为了废墟的家园，神色复杂。不知是谁说了句“就是这个妖怪引来了洪水，是它杀了我们的家人，毁了我们的家园。”

人群议论开了，很快达成了一致的看法——这妖怪，必须死。

沉渊从水里面感受到了人们的恶意，周围亲和的水正在一点点退去，只留下沉渊独自面对这一切。

沉渊看向喜欢的清秀的女子，见她也是一脸的悲愤。想了想，用尽最后的的力气，逃了。

那个叫沉渊的男子消失了，人间多了一条深居的龙和一张赏金令。

四

“你不愿回去吗？”我小声说，“来酒馆呗，我那里妖怪比人还多。”

“脸真厚，把生意差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就见你了。”他顿顿，“我怕了，不去。”

沉默一会，沉渊豪爽地来一句，“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