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嫁的姑娘,心疼你

1.

我算不上是远嫁,因为在我回先生老家生完孩子以后,我们又回到了杭州。但在此前,我从未出过远门,没有去过北方,我对那片土地一无所知,不管是环境,生活习惯,还是语言,差异都是巨大的。

婆婆知道我们要回来,早就在门口等着我们。

先生的老家在农村,县城里没有房子。婆婆在县城里干活,就在县城里租房子住。那是一个陈旧的大杂院,门口有一棵巨大的核桃树,院子里住了好几户人家,开了门都挨家挨户的。婆婆在一楼靠大门的位置给我们又多租了个房间。回去的时候正好是夏天,没有空调,没有网络,房间小的只能塞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卫生间还是公共的。

怎么住倒是其次的,只要先生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但那毕竟不再是我熟悉的地方,对我而言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我并不习惯这样的生活。

我想起走之前先生说的话,先生问我,你自己决定,如果你要在杭州生,可以,我会努力去赚钱。我想了很久,我决定跟他回老家去。先生老家在农村,农村有医保,生孩子花不了太多的钱,这样我们能节省很多开支。

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去北方。先生说,他的老家很美,有树林,有广阔的土地,有叮咚的小溪,天是蓝的,空气是新鲜的,我想那一定是太美好了。我跟先生在一起,我已经习惯他做的饭,菜的口味,我想不过是回去一趟嘛,就当回乡下度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就这么信心满满的上路了,一大早跟着先生去赶车,当时我已经怀孕7个月,车上一晃一晃的直让人犯恶心。我看着车窗外渐渐消失的高楼,宽大的高速公路变得狭窄,周围开始变得荒芜,没有人烟,没有灯火。我再也看不到浙字开头的车,听不到熟悉的家乡口音,找不到相同的一草一木,我的内心变得慌张起来,一股难过的心绪油然而生。我知道当我踏上这辆车,我就回不去了,我就没办法再选择。我想念我的家乡。

2.

我是南方人,吃的是大米。先生的老家以面食为主。这里几乎家家都有压面机,想吃面了自己压着吃,他们很少吃米饭。就是烧了米饭,你都吃不出家里那个米的味道。

北方人多是热情大方的,饭量也大,婆婆怕我吃不饱,每次都给我盛一大盆的面条,我说我吃不完那么多呀。婆婆认为我太矫情,她说你都是怀着孕的人哪能吃那么少,该吃就吃。我只好每次都吃到撑着肚子都要炸了。

毕竟是在婆家,人家吃什么我也就跟着吃什么,面条吃多了就咽不下去了,越吃越想米饭。街上也有所谓的浙江饭店,但是烧的饭菜一点浙江味都没有。尽管街上也有很多卖饼的,卖馒头的,可我还是最想香喷喷的白米饭。我开始后悔,为啥走的时候不多吃点白米饭呢。

一开始我是不大听得懂这里的家乡话的。先生和我在一起几乎不说河南话,所以婆婆跟我说话,我大概就十句听得懂半句。先生在县城里有很多同学,朋友,以及以前的玩伴,回来正好叙叙旧,我没有朋友也没有认识的人。先生家里的亲戚知道我们回来,也登门拜访来家里坐坐,人家问我哪里的,我就说我浙江的,之后我就插不上嘴了,就闭口不说了。婆婆跟人家说我媳妇怕生,不爱说话。

先生说的农村确实很美,但是交通极其不便利,那会乡下的路上还没有铺水泥。有一回,我跟着先生回乡里,坐着电三轮回去,一路上颠簸的不得了,北方又少雨,平原风又大,三轮车一开,整个黄沙漫天飞,去了一回我就不敢去了,我怕颠着颠着孩子就在路上颠出来了。

我又不敢出远门,天热也没地溜达,每天吃了饭就在院子门口散步一会。那一年,我才大学毕业,我的朋友们有的出国留学了,有的毕业旅行了,有的找到新工作正憧憬未来,有的考研成功了准备深造,我算是最早结婚生子的一批。晚上空余时,我用仅存的流量刷着朋友圈,看着我的朋友们个个神采奕奕,我却在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等着生孩子,我的心底莫名的忧伤。


最终我还是因为水土不服,发了两次烧。

第一次大概是因为吃了凉西瓜,大家都好好的没事,只有我一个人拉肚子,夜里四五点起来上了五,六趟厕所,等到了下午我就觉得头蒙蒙的,身子软软的,我说我要睡一会,结果就烧起来了。想必是吃坏了东西,婆婆也没说什么,只是叫我下次注意点。

第二次又不知道是吃了什么,夜里又烧起来了,我想着没有大碍,就忍着没有说,第二天测温度的时候已经39度了,婆婆急的不得了,埋怨了我几句,发烧了怎么都不早说,本来就是快要生的人了,弄不好危险了咋办。我知道她是好心,但我心里憋屈的很,我哪知道会这样嘛。

晚上我妈给我打电话,我没有告诉她实情,我只说我很好,没有事。等挂了电话,我的眼泪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跟先生说我想回家,我不想呆了。可是都快要生了,怎么可能再奔波呢,再说当初也是我自己同意回来的。

人一生病,感情就更加的脆弱无助。我头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思乡之苦。难怪那么多人,离家那么久,依旧日思夜想的想回到家里去,即便是闻一闻土地的味道也是甜的。

回不去我只能天天数着数盼着快点生,快点生,等生完孩子坐完月子我就能回家乡了。我们家闺女好像特别耐得住寂寞吧,一直等到预产期过就是不出来,最后还是到医院去剖了。

3.

一个月后,我生完孩子坐完月子要回杭州了,先生也要回去工作了。等我踏上回家的车时,我的心情变得格外舒畅,我日思夜想的家乡终于可以回去了,即便是呼吸着pm2.5超标的空气,我都觉得是清香的。

当然对我而言,这不过是一段短暂的经历,吃了一点苦,丰富了我的人生阅历,让我更了解了外面的土地。

不过嘛你说北方有北方的特色,有些味道你在南方根本就体会不到。就像你永远也吃不到那么多品种的大饼以及正宗的胡辣汤(等有机会了讲讲先生老家的美食)。当然了语言也不是什么难题,三个月后我完全听得懂先生的家乡话了,也可以跟他们交流,人不在一个环境里呆过,根本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大的潜能。

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若是一个真正远嫁的女子,为了心爱的人,踏上一片陌生的土地,对她而言可能是一辈子的。你无法感同身受,也无法体会得到她是如何鼓足勇气,为了心爱的人,离开自己的家乡,融入到你的生活去。

她可能再也没有办法那么轻而易举的回到家乡,她可能日日饱受着思乡的苦楚。如果她的婆家对她视如己出,那是她的福分。如果她遇到不好的人家,身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父母,她唯一的依靠只有你的时候,她是多么的孤独和无助。

若是她愿意跟着你远嫁他方,她一定是足够爱你,才会义无反顾的跟着你去。你若遇到这样的姑娘,一定要好好珍惜,好好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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