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夜幕降临,东莞大道车已经排起了长龙,大多数车主都耐心的等着绿灯通行,偶尔有那么几个没耐心的,前面的车慢了几秒启动,便换回一顿急促的喇叭声。远处高楼的霓虹闪烁合着聒噪的人流,车流,奏响夜生活的序曲。
秋生驾着车,见到缝隙就插过去,这是当年开摩的留下的习惯,不好改了。车行驶到大王洲桥下,秋生把车停到路边,顺手在口袋里掏出一颗烟,望着奔流的东江泛起的点点微光,大口吸了一口,慢慢吐了出来,车里弥漫着尼古丁的味道,他靠到椅背上,陷入了沉思。
像农村庙会上拉洋片人,努力拉住时光的绳子,那一幕幕便透过小圆孔变得生动起来。
哐当,哐当的火车声,透过车厢里仅有的空隙传播着,车厢人满为患,座位上,座位下,过道里,甚至厕所里都被乘客塞满了。
车厢里的广播响了起来,前方到站是本次列车的终点站~广州,秋生背起唯一的行李~帆布背包。阵阵热浪袭来,额头的汗顿时就淌了出来。他怯生生的看着涌动的人流,还有从未见过的高楼大厦。血红色的“广州站”和“统一祖国,振兴中华”是对广州站残留记忆的鲜艳。
秋生早就听早些年来广东打工的老乡说过:
广州火车站分三大行业,炒票,拉客,打溜,钞票靠山最大,后台背景最硬,春运期间,甚至把几趟车的车票全部烧掉,第2天这几趟车的车票的价格就能翻三倍。
拉客的大家都知道,帮宾馆拉客,兼带点劳务中介。
打溜是干啥呢?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
打溜就是专门暗中觊觎那些找不到工作又缺少盘缠,落单的外省年轻男女,把男的骗进黑窑厂,把女的骗进地下室发廊,按摩院,不管男女,一旦进入这种场所,就很难再出来。
看到出站口举着牌子拉客住店的就绕着走。可是怎么去东莞这就难住了秋生,一个“带路”的牌子,让他看到了希望。秋生警觉的问:“带到榴花汽车站多少钱”,那妇女笑嘻嘻回答:“十元,不讲价”。无奈秋生把背包挡在身前,手伸进了裤裆,在内裤前面的兜里摸出几张零钱。钱都是软踏踏带着汗味。那妇女一脸鄙夷的接过钱说:“站边上等着,人够了一起走”
结果还真的凑够了十几个人,一队人在妇女的带领下,穿过一个地下通道,远远的指着那台阶,从那里上去汽车站就到了。
大家都露出愤怒的眼神,但也敢怒不敢言。
这时候,秋生看到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一头大波浪,穿着黑色高跟鞋,提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在爬台阶,分外吃力。纤细的手指上,猩红的指甲油十分抢眼。一股浓重的香水味扑鼻而来,秋生似乎对这味道上了头。紧走两步上前:“来,我帮你”,那女人疑惑的上下打量着秋生,一件高领的羊毛衫出卖了秋生,这人恐怕是才到广东,眼神里虽有不安,手却自然的把行李箱交到了秋生手上,甜甜一笑:“谢谢,靓仔”。秋生一愣,靓仔是个啥?
第二章 靓仔只是序曲
去榴花车站的一个小插曲,让秋生知道了“靓仔”到了汽车站,那时髦女子踏上开往东莞东城的客车。临别前写了一个小纸条,上面一串数字,塞在了秋生手中,又甜甜的叫了声“靓仔,谢了,有缘再见”
秋生捏着纸条,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看着大巴车一溜烟的开走了。他便把纸条塞进了日记本的夹层中。
秋生也买了去厚街的车票上了车,大巴车晃晃荡荡的接近两个小时,终于在路牌上看到“厚街”的字样。下高速后,车速慢了下来,在一处偏僻的路上突然停了下来,几个彪型大汉窜上了车,手上拿着弹簧刀,右手拿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都给我老实点,别出声”便走到了大巴车后部,用刀抵在一个女人的胸前,一把扯下她脖子上的项链,皮笑肉不笑的说:“戴这么好的东西出来,不让你买,你硬要买,不好意思了”,下一位也是如此操作,遇到稍有反抗的上去就是几个大巴掌,剩下的都乖乖掏出身上贵重的钱物,放进了黑色塑料袋里。
秋生隔着裤子摸了内裤前面的口袋,手也开始颤抖起来。到了他这里,秋生假装在背包的口袋里掏钱,拿出来的都是一把散钱,那大汉骂了一声“穷鬼”用眼神示意同伙,同伙就抓住秋生的背包翻腾起来,摸索了半天,也没见有啥贵重的东西和钱,随手把背包一丢,包里的东西洒落一地,秋生去捡,大汉上去就是几脚,“滚开,别挡着老子发财”。搜刮一空,那几个人便下了车,消失在路边的树林中。
秋生抱着包,感觉裤子里一片湿热,身体配合着颤抖着。车里只有一阵阵的叹息声,居然没人要去报警。司机也淡定的继续开车上路,到稍有人气的地方,很多乘客都下了车,秋生也茫然的下了车。
秋生打开日记本,找出堂哥的地址,一边走一边打听,终于来到了赤岭村联隆鞋厂。堂哥当过几年兵,南下广东之后便进厂做了保安,魁梧的身材加上在部队练就的擒拿格斗,如鱼得水一般,做了厂里的保安队长。在门卫室一打听田四海这个名字,看门的保安立刻笑脸相迎,便问秋生,你是他什么人?“他没出五伏的堂弟”
门卫联系到了田四海,片刻功夫,田四海骑着一个摩托车左摇右摆的进了厂区。秋生很想跟堂哥讲述这一路上的经历,田四海浑身散发着酒气,秋生便没有再说的欲望了。坐上堂哥的摩托就往宿舍走了。
回到堂哥的住处,居然是单人宿舍,一张席梦思占据了不少地方,电视,洗衣机一应俱全。堂哥指了下墙角,方便面自己煮一下。虽然是简单的食物,经过长途跋涉,还有大巴车上的惊吓,这一碗面吃的无比美味。秋生又想把大巴车上的遭遇跟堂哥说,话还没说出口,堂哥已经躺在床上呼呼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