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点奇怪。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
是的,人。
视线时有时无,我要寻找时,它就消失不见。
你们也知道,极偶尔的情况下,你们会看到我,可能是一团蒸气,或者模糊的影子,也可能只是觉得光线被什么东西折射了。被这么紧紧地盯着,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我正把脸埋进妻子的头发里,随着她洗衣服的频率晃动,昏昏欲睡,那道视线又出现了,我懒懒地抬起头,却正与镜子里的妻子四目相对。
是它!
是她?
一个激灵头脑清醒了大半,身体已本能地弹开,紧贴着墙壁。
镜子里的她直直盯着我,那目光,仿佛要把我锁住一般。
心里莫名恐慌,又觉得可笑,我居然在害怕?怕一个人?
大脑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率先跑出,慌不择路,看到一间开着门的卧室就冲了过去。
身后的视线没有消失,那个女人跟上来了!在我进门的一刹那,她尖声喊道“滚开——别碰——”
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来不及多想,反手关门,上锁。
匆忙间来到的这间屋子是个儿童房。大叔的那两个孩子正直直看着我这个闯入者。
“姐姐,你的眼睛好特别!”
“姐己,眼睛,我要!”
“姐姐,陪我们玩吧!”
“玩吧!”
“好久没人陪我们玩了”
“没玩人了”
“妈妈要进来了”
“妈妈快来——”
这不是小说里的场景吗?怎么会?
门被打开了,那个女人笑着走进来,手里拿着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
我想逃,身体却动不了分毫。那个亮亮的东西映得我不得不眯起仅剩的一只眼睛,眼眶里热乎乎的,有陌生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
“这次做成什么形状好呢?”她抚摸着手里的物件。
那是把剪刀。金色的剪刀!
她右手拿着剪刀,朝着左手里的一个纸人剪去。
“咔嚓——”随着她的动作,我的脚开始灼烧一般疼痛,它在消失!接着是腿,腰,我眼睁睁地看到自己的身体慢慢消失。大脑失去了知觉。
“孩子,该醒了。”
是阿嬷的声音。
“阿嬷……我以为我要死了”眼睛还没睁开,就迫不及待地一跃而起扑在阿嬷怀里。“咦?我的脚还在?!”这才意识到我的身体完好无损。
“阿嬷,是你救了我?”
“傻孩子,你一直都好好的。”
“可是,我明明被那个女人剪掉了……”想想之前的经历,仍然觉得害怕,枉我一直拿大叔的小说当笑话看。
“你只是观察得太投入,不小心闯进了作者创造的世界。”
“大叔创造的世界?”
“嗯。每个人的心里都装着另一个世界,把阴暗的肮脏的不可告人的情绪、想法都扔进去,把幻想的美好的梦想也存进去,封存起来,不敢或不肯给他人知。我们只是更容易进到那个虚拟的世界。其实,没有谁比人类自己更清楚,他们的执念才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他们怕的,并不是我们,而是他们自己。你看的那些小说里写的也是他们自己。”
“可阿嬷不是说我们生于人的执念吗?我们岂不也是最可怕的?”
“孩子,你有没有一直都很喜欢或很想做的事?”
“有啊,吃头发……”我有些不好意思。
“还有呢?”
“想……变成人。”我鼓起勇气说出自己一直不肯承认的事实。观察你们,是真的喜欢、羡慕你们的生活。可以上学、谈恋爱,可以吃好吃的,可以有自己的家人,对我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阿嬷明白。”她摸摸我的头轻声安抚,“这也正是我要说的,人的执念很容易被他自己执行,我们却什么也做不了。”
“那……我们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呢?”
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没有记忆,也没有目标,我究竟为何而存在?
“你还小,以后会明白的。孩子,你记住,我们的世界里只有存在和消亡,没有死亡,等你认识消亡的时候,就会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