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与谁争;和谁争我都不屑。——英国诗人兰德
前几日回家,妈妈说,我有一个上小学的表妹,好像有点厌学,一说上学就要哭。表妹在一个经济富庶的大省读书,就读于一个有名望的私立小学。表妹小时候活泼爱笑,胆子很大,敢于冒险,现在却在应试教育的压力下变得这么不开心,我们很心疼。可是除了劝几句,又没有别的办法。所有的中国学生都要经历这个环节,只是程度上有所区别。经济越发达的地区,孩子生活水平越高,但竞争的压力就越大,世界真是公平的。
政治哲学教授刘擎在《十三邀》中,和许知远聊到中国的社会达尔文主义。他说,这个东西在西方学界已经被普遍抵制,但在中国仍然很有市场。社会达尔文主义讲究倾轧与排挤,什么都要抢第一,一定不能让其他人领先。在中国,幼年的孩子早早地就被按在书桌前,学习正式教育几年后才要学到的东西;考研考公大军只增不减,打破头也要抢一个名额;职场上大家忙着加班,生怕会被认定为那个“不努力的员工”,保不住自己的职位。其实,对身处于体系中的每一个个体来说,社会达尔文并不是他追求的目标,但是裹挟其中,也不得不亦步亦趋。
刘擎说,达尔文讲的是适者生存,而不是强者生存。社会达尔文主义一味地追捧强者,是犯了西方主义的错误,与中国美美与共的传统思想是相抵触的。中国的传统学者早就知道,一个健康的社会应该激发出每个人独特的优点,而不是打压所有其他的,只捧一个。
社会达尔文不仅会带来不好的风气,也无益于生产力的提高。就像看马戏,如果第一排的人站了起来,后面几排的人就不得不站在板凳上,最后所有的人都不能好好看戏。这种恶性竞争破坏了每个人享受生活的可能性,对整体的结果也毫无益处。落在后面的感到怨愤焦虑,赶在前头的又惴惴不安生怕丢掉位置,而且,赶在前头的获得的,也未必是他想要的东西。最终每个人都在疯狂地赶路,却不知道自己的方向是什么,只顾盯着前面一个人的屁股,想着怎么赶超他。加班时间越来越长,学校作业越积越多,最终生产力显著提高了吗?并没有。
这很遗憾。更让我感到遗憾的是,我们已经为此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从小学到高等教育机构,有太多的学子因为压力放弃了他们年轻的生命,而我们还是停不下疯狂追逐的脚步。整个社会需要停下来反思一下,我们灌输给下一代的,真的有利于他们健康成长吗?我们坚信“良药苦口”,以为辛苦就会带来收获,殊不知错误的方向永远不能带你达到目的地。我猜现在的高中老师也不会说“上大学你就轻松了”这句骗人的话,大学说实在,有多少好处,已经存疑。
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真正地意识到,如果真像我们假装相信的那样,每个人都有着独特的优势,那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任何竞争,就像鸽子不会与海豚比游泳,海豚不会与鸽子比飞翔一样。马克思说,每个人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地发掘自己的潜能。如果我们想迈向一个更好的社会,就要放弃社会达尔文主义,放弃用同一个衡量标准度量每一个个体,允许我们的孩子去做他们真正感兴趣的事。
另外,如果用一个尺度来衡量,那我们永远比不过人工智能,它们只要稍加学习,能在任何一个方面显著地超过人类。学习能力强,考试考高分又能怎样?人工智能的学习速度会远远超过你。人类能胜过它们的地方正在于我们的多元潜能,如果放弃这一点,人工智能的黑暗故事就可能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