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写父亲,又一直不知如何去写。
窃以为,伟大的人物都是相似的,而平凡的人,各有各的平凡。父亲就是一个平凡的人,在我的世界里,他最平凡,却又最独特。
父亲性格温厚,从没打骂过我,小时候,我调皮得像个男生,常常闯祸,母亲高扬的手掌总是在离我很近时被父亲挡下。显然,我们家所奉行的是“慈父严母”的模式。白天,我很少见到父亲,他辛苦地工作,朴实诚恳,脚踏实地。晚上,父亲总会和母亲陪我一起玩耍,白炽灯昏黄的光晕像一滴融化的黄油那样温厚,一家人其乐融融,笑得开怀。那便是我对家的定义,父亲是家里的守护神,有了他,家才安定、完美。那时,时间总是显得那么缓慢、拖沓,日子如流水,悠然闲适地缓缓淌过。
印象里,家里过得一直不富裕,不论多难,父亲从没有让我受过苦,尽力给我最好的教育。我读初三的时候,父母失业,全家搬回农村老家,父亲极力让我留在原来的城市读书,因为那里的教育比家乡好得多。每到周末,父亲会骑摩托车载我回家,这样的日子一旦开始就要持续两年。时近黄昏,云渐渐融解于天空,落日快要熄灭了,我坐在摩托车后座,思绪开始远飘,这些年父亲为了我的学业所做的努力就在此刻静止成为一幅画,就这么无法被涂改地,置于眼前。最难熬的是冬天,我和父亲穿得像两个粽子,摩托车不是高级轿车,不但不能挡风遮雨,反而会将寒冷放大多倍。我瑟缩在父亲背后冻得大脑一片空白,只希望快点到达。我的路程挨过来了,父亲还得原路返回。他的眉毛上挂着白花花的霜雪,鼻头通红,我望着他缩成一团的背影,湿了眼眶,来的路上,他的腰杆挺得笔直,只为多帮我挡一些寒风。
时光,看似绵长,优柔寡断,它一旦背弃起你来,轻易得就像陌生人的转身,决绝得让人久久回不过神。奶奶在一个寒假之后病倒,只剩下三个月的生命,天色清澈而长远,日子看上去还有很多,但属于奶奶和我们的,已经很少很少。父亲是个孝子,那三个月里,他尽心尽力地伺候奶奶,像一片掉落在手掌的雪花,还未融化,父亲极力满足奶奶最后的愿望。夜色尽头与黎明之前,相隔一段深不可测的罅隙,奶奶去世后,父亲好像突然间老了许多,那几日,他失魂落魄,难过得几乎要跌进那罅隙。天色微明,色清如洗,像有一只手将黑暗慢慢席卷,收藏起来,父亲也渐渐振作,重拾热情,回归新的生活。
日子像个调皮的孩子,在我们面前蹦跳嬉闹,不经意间又偷偷溜走。我的人生走过了二十个年头,没有多大波折,却也色彩斑斓。命运就是这样,它只是在大局上绝对公平,其间诸多善恶失衡的细节,有待时间的调剂,抱怨亦没有用,我们需要以平常心对待命运偶尔开的小玩笑。父亲就是这样,真诚温厚地对待每一个人,善良朴实地对待生活,同时给我温暖踏实的家和最好最纯净的爱。这是父亲教给我的人生哲学,我想,我将受用一生!
我深爱着平凡的父亲,珍惜与父亲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所以,时光,请你慢一些,再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