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暖阳的春晨,漫步河堤,处处已然是花红柳绿,草色青青,一派欣欣然。
抬眼望,慢坡下去的滩地,小区大伯大妈见缝插针,因地制宜,栽种下的那些菜苗儿,更是葱郁异常,湿润的空气尚未褪去,朝霞里菜色仿如有了光芒。
这片堤下的滩地,湍河雨季来临时,偶尔会被上游下来的洪水给淹没掉,其他时节都是闲散着的,所以我的那些老邻居们,他们大部分是退了休赋闲在家的,也会带带孩子,做做家务,不做事的时候居多,就想着找点儿乐子,活动活动筋骨,买来挖撅,或是锄头,挖出些好地块儿,围绕篱笆,粉碎土壤,施撒肥料,丢下菜种,时常浇灌,勤心侍弄。
清晨,或是黄昏,大伯和大妈们劳作的身影便成了湍河岸的风景,他们还边劳作边谈天,近的家长里短,邻居街坊,远的地市新闻,国事民生。临走,少却了烦恼,换得了笑颜。菜园活脱脱是他们的乐园。
我走着,向北,过了那座桥,是生我养我的村庄,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有自家的菜园子。
乡村的菜园子是农家的后花园,更是农家的给养。村东村西,房前屋后,农闲时节大家把空地荒地开垦出来,依据蔬菜的季节性栽种下不同的品种,四季的菜园里总是竞肥争绿,生动新鲜的。
记忆中,我母亲的菜园子是常青的,春天的芹菜,菠菜,莴笋,韭菜,蒜青,青葱,夏天的丝瓜,黄瓜,南瓜,茄子,番茄,长豆角,苋菜,秋天的白菜,四季豆,辣椒,冬天的白菜,萝卜,应有尽有。
我小学时,夏季小麦收割完,交了粮就没多少剩余,根本不够吃食。母亲擀了面条,不多,下了锅,稀的很,青菜可是尽着我们吃,要不是那时大人好说我们“一肚子青菜屎”呢?有时,干脆就是青菜煮了,搅上面糊,丁点儿的盐,咸咸的,大碗大碗地喝饱了,还直打嗝。
西院大婶年老体弱,儿子媳妇分了家单过,少管她,她种不了更多的菜。母亲夏季里总会悄悄地送些青菜过去,接济短缺。
东院的老保户五奶,无儿无女的,手脚也不灵便,母亲把春韭割了,洗净,晾晒,切碎,再炒两个鸡蛋,剁碎,撒些许盐,搅拌均匀,给送过去。
五奶感激母亲,阳光好的时候,会搬了小板凳,拿了针线筐,依着母亲菜园子近旁一棵老榆树,给我们姊妹几个绣荷包,上鞋子。五奶做针线的时候,阳光好像是斜斜地映照过来的,我们喜欢偎着她,那时候总觉得她的脸色像是母亲园子里的某种菜色般,温润,亲切,叫我莫名的感动。
后来,日子好过了,母亲的菜种的好,也吃不完,她不时送菜给邻居,大家也把自己富余的东西送来给我家。一来二去,我家里有啥事情,母亲一张嘴,大家就都会乐呵呵地过来帮忙。母亲又从来低微,慈悲,宁可吃亏,绝不沾光。有人说母亲傻,可我知道母亲是心底良善,是她爱装着别人,如此,她会快乐的心安理得。
这几年,政府整体规划土地,河北的大片的田地被征用,可以种菜的地块儿越来越少,我的小区里的大伯大妈们,我的父老乡亲们渐渐地有了失落,自是格外爱惜余留不多的地块儿,栽种些市场上少见的鲜菜,精心地打理,想要活色生香。
眼见着他们把对土地的深情倾注在日日的耕作里,在汗水里,也在泪光里。他们期待和珍视这菜园青青,护佑来之不易的美好时光。
朴素的人啊,快乐是简单的。
穿过村庄,是一望无际的原野,麦苗儿正旺,满眼的碧绿,清爽,绿中透着亮。
原野,村庄;原野,村庄,村庄里有我工作的村小,村小里也有我的同事们课间休息时间开辟的小菜园。
成年累月地在乡村从事教育工作的他们,一周五天时间基本都待在校园里,少进城,种些青菜,不只是吃着方便,菜色新鲜又无公害,也减少了生活的开支,更是充实了远离城市而欠缺的丰富。菜花绽放时,微风吹过,香气弥漫整个校园,仿佛徜徉于花海中。
忽地想起一个朋友说,她家的阳台栽花时,因为工作忙,时常忘记浇灌,而枯萎,就想着种些青菜,青菜相对易于打理,春天来的时候,青葱和蒜苗挺拔而俊秀,像是观赏绿植。
风和日丽,她会拿本散文,一方茶几,一杯茶,一把椅子,一坐就是一个下午,时光静好。她说她有时会发呆,会想念儿时母亲的小菜园,青青菜园只能是在梦里了。我就拍了母亲的小菜园的影像给她看。她说真好,就像梦里她看到的一模一样。
我想,青青菜园一定是在她的心里了,我又何尝不是呢?
菜园青青,青青菜园。读着就很美,很美。朴素的人,朴素的生活,朴素的情意。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