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时,饭后剔牙之际,友人来电问:“有空没空?”我答:“你先说事我再考虑有没有。”他说:“想约你一起去钓鱼呢。”我惊呼:“现在室外才五度,这种鬼天气去钓鱼你是疯了吗?”友人认真地说:“有个深坑,鲫鱼成窝,已有一位资深钓友在那打窝一个多钟了,据说鱼获不错,我们正准备前往,你没空就算了。”
我厚颜无耻地回答:“有空有空!”说完便奋力将本该送进博物馆的黑色长款棉大衣从箱底挖了出来,经全副武装后,我根据朋友给的定位赶到十公里外的深山老林中。其实我对钓鱼并没有什么瘾,只因没有试过在寒冷的深夜钓过鱼,特想经历一番。
车子开到半山腰时,再不能往上了。恰巧得见三位朋友正站在土路边等候着我。
我询问之下,方知那个所谓的“深坑”我们曾经临幸过,便是数个月前大伙来过的大水库。彼时天气尚暖,我们身穿短袖短裤前往该水库钓鱼。怎奈蚊虫成堆,我当时还十分沮丧地认为那不是去钓鱼,而是去给蚊子送餐,总之当时没几分钟我便有了贫血的感觉……现在想来仍然心有余悸。
此番故地重来,我便不大愿意了。其中一朋友劝慰说:不用担心,这么冷的天气,蚊子早就死翘翘了。
我们背着渔具,借着手电筒的白光,前后排成纵队,急促地趟过深幽的山路。脚下的蕨类杂草等植物在光亮照射下冰晶闪闪,我伸手去碰触,被冻得像是碳火烫着了一般。我心想,这体感温度怎么也该有零度吧。
步行五分钟左右,我们终于来到水库边。我蹲身抓着手电筒往水面探照过去,水雾腾腾,像极了一碗刚刚端出来的热汤,迷雾遮望眼,我仿佛置身在仙境。
朋友先前说的那位资深钓友果然正安静地蹲坐在漆暗中,他身边斜插着两幅爆炸钩抛竿,眼底还架着一根手杆,一副怡然自得装,水面上一支发亮的浮漂与他一样,在安静中一柱擎天。对于这样的狠人我是打心底佩服的——尤其是当一位朋友欲随地大小便时,这位高人轻飘飘地说:“五点钟方向有一座坟墓,别往那边尿。”我听之倒吸一口凉气。
大伙纷纷搭好“炮台”,坐成一排,准备开钓了。
我的钓技不佳,本来也非诚心诚意来钓鱼的。于是,我选了四米手杆,挂上4号双勾,捏了两团鱼饵,便急忙抛入水中。
寒冷中我吸溜着鼻子完成这一系列动作。随即,举头找寻月亮,哦,它已是被天狗啃去大半的残月了。再移目四顾,月不明却星稀。冬天里的一部分星星似乎也是要冬眠的,总之终是没有夏天那样热热闹闹地挤得漫天都是。
我重新撤回鱼竿,挂了饵,再用力一挥,鱼钩便落入苍穹,泛起的轻柔涟漪便漾了开去,扰得群星躲闪不及,朔风不期而至,我全然不晓,惟感觉最亮的那颗星呈鱼跃状,它跃入我的深眸中,便撞裂了心扉……
“上钩了!”耳旁响起朋友的欢呼声,“哈哈,大板鲫!”我如梦方醒,抄起脚边的叉网,赶忙过去帮忙。
我们都晓得,这种寒夜中的愉悦是远甚于平常的。
文/若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