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说东园好,能消北客愁。
虽非吾土且登楼。
行尽江南南岸、此淹留。
短日明枫缬,清霜暗菊球。
流年回首付东流。
凭仗挽回潘鬓、莫教秋。
都说东坡豁达,大概凡事都看得开。但人之为人,也总有些放不下的东西吧。比如他在这首词里说的,离乡和老去。
这首词的写作时间似乎无从考证。从“北客”这个说法、以及这首词和其余词作相比的顺序来看,感觉应是苏轼被贬到南方去的时候。
我其实很喜欢第一句,“见说东园好,能消北客愁”,读来甚是爽朗。听说东园风光好,能一解乡愁,于是前去瞧一瞧。虽然不是我的故乡,姑且登楼一望吧。对下一句“行尽江南南岸”,我并无确切的理解,只是感觉意思是说,(过去)走遍了江南的风景,(没想到)却在这里停留如此许久。
读到这里,一股隐隐的悲苦慢慢透出来了。被贬去广东的时候,苏轼已年近六十,想必他心里是极想念家乡和亲人的。于此高龄被贬南行,有生之年叶落归根便成了一个不知能否实现的梦。此时此刻,他哀然叹道,“行尽江南南岸、此淹留”。很自然地便想到,自己或许会在离家乡千里之外的地方终老。心中千般无奈、万分悲凉,尽在此句。
眼看秋天到,日照短,薄霜起,枫叶更鲜明,而菊花渐黯淡。回看过往,“流年回首付东流”。这一生,如流水般付诸一空了。但这一次,他并没有转了调子,说些开阔豁达的话。他写的是,“凭仗挽回潘鬓、莫教秋”。头发白了,看着一园子的风景,想要借着这明亮景致,让白发倒回,不再继续衰老。
虽然还是有一些爽快性情,意欲“挽回潘鬓、莫教秋”。但我似乎依然嗅到一丝无力感,觉此句不复往日豪情。在欲与天公叫板“挽回潘鬓”的不屈之外,却多了一分哀凄,一分酸涩。
远离故土,韶华长逝,终是心头难以割舍的结。人这一生像是走在一条渐行渐暗的路上。同伴越来越少,熟悉的风景也徐徐消散,不舍之情想是愈甚。也不知这一路走来,什么时候能将这些牵挂放下,做到真正心无一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