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朋友们:
林清玄老师于1月22日凌晨,于睡梦中与世长辞了。
林清玄老师曾经说过:我们会害怕生死是因为我们不知道未来还有世界,未来还有人生。佛法难闻今已闻,人生难得今已得。人的身体很难得到,现在已经得到,要好好用来修行。如果你知道生跟死之间,就好像你移民去美国,虽然这里的人看不到你了,可是他们知道你很安好,因为你在美国。如果你相信佛法,就是说你在这里大家处的很好,有一天你不在,我们不会悲伤,因为直到你去极乐世界或者你去了极乐净土,你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居住。
如果有这样的高度,其实生跟死没什么两样,在我看起来就是这样子,就好像移民或者搬到别的城市去居住,总有相逢之日。
深深祝福!
读到深深祝福四个字后面的感叹号的时候,我的心底是一种很深很深的喜悦,不是嘴角微微翘起,而是如同清晨喝下第一杯温水,那水以一种很广阔很紧密的姿态,渗入到心田的每个角落。我想这个“!”意义非凡,如若不是怀平静、释怀的心情去写这封信,那这个感叹号一定是被句号代替。
这封信,我本可以直接拷贝,放在这里的。我却没有。不管是在写毛笔字或是在电脑上打字,我都习惯耳边播放着音乐,不会刻意去听些什么,就这么播着,我便能投入的做这两件事情持续几个小时。然而,此刻,即使音乐的声音已经被调到很小很小,还是觉得聒噪。我要亲自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在键盘上敲下来,甚至不敢妄加一个空格,或者把字距拉大,要原样复制,才能如空气中的尘埃一样,慢慢的沉淀,沉淀,最终落下来,仿佛是在进行某一种仪式,要穿过一道幽长幽长的隧道,然后获得光明。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写在之后
人到30,多多少少也会经历一些事情了,我极不愿在此再次提起年龄这个事情,恐怕要遭遇我的为数不多的读者的讨厌和嫌弃,因为一旦提起这个,就仿佛让自己变成了一个虽不至于到看破红尘的地步,却也给人很不舒服的强作深沉的感觉。但,此处,我必须要克服这羞耻,再一次提起”30”这个数字,这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它似乎是一道分水岭,分水岭之前,因为粘着青春期的尾巴,还常常在日记里肆意的写道“痛苦”“忧郁”等等这一类词,分水岭之后,我便几乎与这些词划清了界限,这样赤裸裸的代表某一类情绪的词语,太过脆生生和鲜明了,如绿叶配红花,嘎嘣脆,嘎嘣脆。成年人的世界,如若能轻易的吐露出这样的词,那境遇多半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艰难。 说实话,那一种类似“痛苦”的甚至比“痛苦”更要深沉的“悲伤”其实是无言的。
在过去的三十又一年里,我所历经的,无法随时间而淡化的事情有三件。这三件其实合起来就是一件事情:亲人的离世。 2012年我的奶奶离世。2018年我的婆家奶奶离世、我的姑姑离世。
我常常臆想,自己真的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很少跟别人分享快乐,却常常把自己的不快乐昭告天下,不过请相信我,我已经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要这样做。我已经变得比以前聪明一些,深深地知道不要把负面的情绪传递给别人是多么高尚的一种美德,然而此刻,我不得不抛开这美德来谈谈有关亲人离世的一些事情。
我记得在《女子监狱》这部剧里,有一集讲到了女主帕波的奶奶的葬礼。就在那场葬礼上,所有到场的人,和大多数的其他葬礼上的人们一样,怀着一种悲痛遗憾的心情跟奶奶做最后的道别。然而就在帕波站在发言台前怀念有关奶奶的种种的时候,她的哥哥宣布了一件事情:他和女友已经商量好,要在这场葬礼上举行婚礼。
在宣布这个消息时候,他不忘拍了拍奶奶的棺材,以示征得同意。宣布完以后,他和女友,转哀为乐,他们唱歌,跳舞,好不开心!当镜头切到帕波的父母的时候,双亲正睁大眼睛,瞪着眼前这一对男女,脸上挂着强烈的愤怒和不解。现场其他的人,先是一愣,转而吹口哨,欢呼,随着哥哥一同开心了起来。这场沉重而严肃的葬礼,俨然换了一种气氛,更像是办一场婚礼,顺道把葬礼也办了。
“脑子坏了吧!”我的心里闪过这样一句话,在亲人的最后一程,难道不应该安安静静的陪伴和悼念吗?不过,最后看到大家都欢呼鼓舞起来的时候,我自己也在电脑屏幕前跟着扭动起身体来。这真是让人难忘呢,我想参加过这场葬礼的人,之后不管过了多久,再回忆起这个已故的老太太的时候,脸上一定浮现着快乐的笑容吧! 以一种轻松愉悦的方式被铭记,我相信这对逝者来说,大概也是非常乐意的吧。
不过说着容易做到难!当我第一次面对亲人离世,即我的奶奶离世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死”到底意味着什么。后来渐渐的发现,死,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就是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了,就是再也吃不到她做的饭了,她的有关得一切,戛然而止。不是如梦幻影,这非常真实而具体的,对于生者来说,极其的冷酷。原本一个人与你关系紧密、亲昵,死亡突然横亘在你俩之间,仿佛筑起了一道冷冰冰的墙,让你们从此杳无音信,天各一方。
在我的一些文字当中,不止一次的提到在那段难熬的时期里,我一度的悲痛到无法自已。幸运的是我的一个朋友,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她是一位居士,为人温和平静、非常有分寸。她跟我讲了人在死后要经历的一切过程,以及佛教关于生死的说法。她带领我尝试着念经,抄写经文回向给奶奶,以此帮助她早点脱离六道轮回。
慢慢的,我似乎走出了原本无法承受的悲痛的阴影。现在看来,朋友为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说让我真正的认识了死亡,更像找到了某种寄情的途径,让我的情绪找到了排解口。不过,此刻如果有人问我信不信佛,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信!当然以前也信,只是那个时候信佛是因为在佛的世界里,我和我的亲人同在,而现在这个时候,我不为任何目的,仅仅是相信。
“如果有这样的高度,其实生跟死没什么两样,在我看起来就是这样子,就好像移民或者搬到别的城市去居住,总有相逢之日”,显然,我要到达这样的高度,努力的路还很长,但这封信,让我在思想上有了一次很大的转变了。我们害怕死亡,是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死亡,其中夹杂着太多的不舍和害怕失去,不过如果你真的正意识到,一个人的死,并不是以肉身的死为开始,而是以被你彻底忘记为开始的话,那是不是会好受一些。
很多时候,我们和亲人之间,长期分离:离家的父母、留守的老人孩子、异地的恋人、反目的夫妻、几年不见的朋友等等,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不也是另外一种短暂的“死亡”吗?不是我的姿态高傲,我认为有的人可能一辈子也不能达到看透生和死这样的高度,但如果能够在当下珍惜每一刻和亲人相处的时光,尽情的相亲相爱,让身心被爱被满足,那么,当其中一方离世远游的时候,痛苦和悲伤会不会少一些?
曾经我很要好的朋友的外婆去世了,早晨六点多她给我发了信息。一时,我似乎失去了反应,只是躺在床上对着窗外的灰蒙蒙的天发呆,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自知这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不是一种喝的烂醉如泥的难过,所以不轻易开口。如果时光能够倒退,我想,我会把这封信念給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