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眉是公司里的金牌销售,也是众人口中的骚浪贱。
在公司里,阿眉永远是话题的暴风眼,她的妆容,她的丝袜,她的恨天高,她的LV,她的签单,她和客户的暧昧,她的一切,都变成悄悄话在众人耳边传递。
所以阿眉没有朋友,即使是刚入职两天的新人也会和她画清边界。阿眉也知道别人不待见她,她从不和别人说话,除了偶尔在公司,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跑业务。
“瞧瞧,又出去了,大冷天还穿低胸,这是见客户还是去接客。”
“听说没,她那个貂是个五十岁的老男人送的。”
“三十多了还没嫁出去,自作孽啊!”
……
我每天都一边听着这些八卦一边工作,公司就是个专门生产这类八卦的地方。
八月,阿眉有两天没来上班,后来才知道,阿眉住院了,流产。
老板派人去医院探望,所有人都推脱,推来推去,推到了我身上,老实人就是倒霉,我打心里觉得晦气。
打车到医院,在医院门口买了慰问品,找了好半天才找到病房。
推门进去,阿眉正躺在病床上,脸色白的吓人。我简单说明来意,无非是好好休息一类的废话,她也不吭声,只是点点头。
沉默是最尴尬的语言。
幸运的是,病房门这时打开,打破了这种尴尬。
不幸的是,进来的大妈径直走过来,把一袋东西扔到阿眉床头,“吃吧,贱货!”说完大妈就离开了,临走前还扫了我一眼,而我已经震惊成傻逼。
阿眉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我觉得我必须离开了。
“那是我妈”,阿眉说话了,因为嘴里有东西,说话有点含糊。
我哦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但不好意思走了。只是不明白,她妈明明开门就看到我了,为什么还骂那么难听。
耳边传来抽泣声,我转过头,阿眉吃着包子,眼泪一颗颗砸了下来,砸在包子上,又被她吃进嘴里。
阿眉说:
别看我穿得人模狗样的,其实来自农村,很穷很穷的村子,老爸只喝酒不干活,弟弟上三本大学,一家三口两个败家的,还有一个负责给她要钱的,就是老妈。
我说:
不,是四口。
阿眉说:
我不算。
阿眉说:
弟弟马上要毕业了,谈了个女朋友,彩礼十万,需要买房买车,这些钱都要我出。
阿眉说:
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连我爸妈都看不起我,我也看不起我自己。
阿眉说:
她平时骂我打我耳光也就算了,她怎么能守着人那么骂我呢?
阿眉说:
谢谢你,别和别人说。
阿眉说了很多,我听到一个阿眉自己口中的阿眉。
前段时间《欢乐颂》热播,我看到樊胜美这个角色时很不可思议,哪有父母会这么对待亲生女儿,为了收视率编的也太夸张了。
如今,我见到一个现实中的樊胜美。
她是父母眼里的钱袋子。
她是同事眼里的骚浪贱。
她是自己眼里的可怜人。
回到公司,同事们又围了过来,纷纷打听骚浪贱怎么了,谁的孩子,有没有获得赔偿……
我说别骚浪贱骚浪贱的叫,你们没经历过别人的生活,就别随便评价别人。
同事们纷纷散去,对我指指点点。
第二天,阿眉一早又来上班了,她依然光鲜亮丽,坐在工位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翻阅着客户档案。她背对着同事的窃窃私语,孤独的像一个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