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爸爸还是那么精神矍铄,不管穿多贵或者多便宜的衣服总是气质超群。我直夸爸爸帅,但是看到妈妈的神情,我知道老年少女也需要夸,赶紧夸,“妈妈气色也很好,很精神。”
对于老年人,他们最喜欢被赞赏年轻、健康、气色好。反正夸人又不要钱,猛夸就好了。
但是皮哥不喜欢姥爷,说姥爷长得“丑”,怎么可能呢?姥爷怎么会丑呢!原来皮哥害怕他那双浓郁的剑眉,要姥爷把眉毛剃去!
我记得小时候,家属院的小朋友在我们家正玩的欢呼雀跃,只要我爸爸回来了,那群孩子就会如见了老虎般,撒丫子一哄而散,迅速逃跑,只留下我和我弟无比尴尬地势单力薄地承受空气凝固的高压环境。
在饭桌上,我随口提起,“爸爸,我知道我小时候为什么挨揍了。”
“我什么时候揍过你?”老爸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朋友,火速抵赖。
我心想,我去!这都行?!
我本想抓着他的猪队友(我妈妈)证实,是你的猪队友告诉我,我小时候基本上每天都挨打。
但是想像这个画面我不太能驾驭,既往翻篇,就暂停了。
我说,“养儿才知父母恩,我有时候真想揍皮哥,他到了跟人犟嘴浑身反骨的年龄,口才极好,思维缜密,给我怼的真是让人火大。”
老爸听到这里,紧张的脸庞才缓和下来。他特别害怕我跟他清算吧,哈哈。
我问,“我小时候特别难管吧?”
爸爸如失忆的雕塑一般平淡地说,“不高压根本管不住。”
小时候,我是个破坏大王,也是个特别难管的学生,除了上课说话捣乱起哄,还不写作业。搞得班级纪律很差,后来老师把我的座位调到第一排正中间,一个人单桌。
老师说,“你要是实在闷的慌,可以跟我聊。”
我还是没有反骨到跟老师聊天的地步。不过那次调座,我老实了好久,换成桌斗里看闲书了。
即便我所收敛,依然总有老师打着各种理由去跟我爸“告状”(占便宜)。一边说我多么聪明,以此获得我爸的开心,一边又说我多么喜欢偷懒,以此赢得我爸的重视与尊重。所以在老师描述中,我这个极其聪明但是不刻苦的学生一定要严加管教,要不就可惜了。所以,因为那些老师们的无所不用其极,我这个倒霉鬼忍受了家里校内多年双重高压。
直到我高中转到第四个学校,才逃脱他们的监视,第四个学校,是我以不错的文化课成绩把自己卖到一所重点艺术高中。现在想想,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不到18岁就把自己的前途安排了。从此我爸和认识我爸的那堆老师再也抓不到我了。我爸只能给我写一封封长信,以此唤醒我的“良知”!
插播一段我和皮哥的几次冲突,他犯错犯倔,还诬赖别人,碰上我心情不够好,我俩就会吵架。我们吵架的时候,老公就会在旁边笑的跟一朵花一样,说,“皮哥跟你吵架就跟你跟我吵架一样,气死人,不讲理,胡搅蛮缠,终于有人替我治你了。哈哈哈!”然后我就转移枪口对准这个嬉笑的老六。心里也开始反思,原来我这么气人呢?!
好了,这个老六已经在8000公里开外喝着洋酒工作了,还是把镜头回到我的老爸爸身上。
老爸爸拿着我们家的几种类型的杯子一大早问我,“闺女,这个是喝什么的?那个是喝什么的?还有那个是喝什么的?”我们家的杯子长长短短、高高低低、胖胖瘦瘦,菱形花纹、椭圆花纹、竖条纹,陶瓷、玻璃、金属,让人眼花缭乱,我从来分不清这些杯子,哪些喝咖啡哪些喝茶哪些喝奶哪些喝酒哪些喝水。我自己都是胡乱用,哥哥为此说我很多次,每次我都以记不住耍赖。
老爸爸问我,我真心觉得麻烦,我只好问,“爸爸你想喝点茶?还是喝点咖啡?还是喝点酒?”
爸爸说,“你就告诉我哪个是喝水的杯子?”
原来爸爸一直在找喝水的杯子,我说都可以,想用哪个用哪个!
爸爸说,“我不能破坏你们生活的秩序和习惯。”
我感动一秒,心想,我信你个大头鬼!三天一过,他肯定又要作威作福,什么都得听他的。
早晨我给皮哥做早饭的时候,爸爸在旁边给我打下手,哇塞,这真是彻底把自己改造了嘛?!可是煎鸡蛋的时候,他说不要太熟,焦黄就不嫩了。我不想跟他拧着来,就煎了一个嫩蛋,我好大儿就吃了半个蛋。
皮哥形容姥爷做的饭就是黑暗料理。我这半个黑暗料理继承者被爸爸一指挥,蛋没成型,也没焦黄,做成了无人问津的煎蛋。
我跟爸爸妈妈好久好久没有生活在一起了,根本不知道对方的生活习惯和口味特点。
不知道我们未来的日子会不会有冲突,管他呢!哥哥说让我哄着他,让着他,灵活开玩笑的沟通,千万别当真。
好吧,老年少女正在收拾她的围巾搞她的头发,虽然蹩脚染发师笨手笨脚,但是抵不住染发剂选的好,自然滋润,老年少女说,“看起来上色均匀,有光泽,还不错。”
老年少女偷偷跟我说,“你婆婆打扮的痕迹太重,跟年龄不符,不够得体。”哈哈!老年女人们的雌竞心理还这么浓烈。哈哈,一个是人民教师一个是商场小领导,气场本来就不搭嘛!
公公跟我炫耀,娶了人民商场的五朵金花之一,婆婆的形象跟港台明星差不多。
我妈妈出身于贫农中的贫农家庭,全家全是党员干部,不拿人民群众一针一线。但是性格黑暗面过多的我,对于可信度很质疑,因为这个家族的后代全部获得了较好的发展,从另一个阶层抢夺了财富和发展机会,可是姥姥姥爷都作古了,也都是亲人,我就不好“追究”了。不过姥爷家的生活确实很节俭,比爷爷奶奶家的饭菜差太远了。
扯的有点远,两种根本不可能组建家庭的阶层,因为时代原因而被迫结合,我作为那个出生的孩子,自身带着冲突、割裂及矛盾。在他们漫长的婚姻家庭生活中,深受其害,但是也习得了一种思考能力,对于社会发展、时代变迁、家族兴衰、遗传、人性,见识、认知、基因等一些乱七八糟的反思与检视。
我姥姥家的那些哥哥姐姐得到权力的护佑,本身没有什么突出的才干,在各种局委办或者部队任职。我奶奶家的兄弟姐妹都能熬过打压,智商能力超群,稍微给一点机会就会乘风破浪,再次站起来,成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均毕业于北京、上海的985,做高级审计师、做老板、做作家、做画家、做医生、做教师。精神独立、追求卓越,热爱赚钱。
不得不承认阶层的基因和印迹绝不会因为几十年的打压就被赶尽杀绝,只要还有孩子活下来,只要家族的气节和追求不灭,他们的后代可以再次成为有用之才。爸爸说一代强过一代,或许越来越难,但是我们世世代代刻在基因里的家风、教养以及精神追求,让我们可以拥有活好自己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