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息,动词,意思是数自己呼吸。数息的目的是让自己平静下来,是一种非常简单的情绪工具。
我的性格相当急躁,为此早年间我真的练习过绣花和织毛衣。因为听信了野史传说,它们说张飞当年就是用绣花的方法克服了自己急躁的性格。但效果并不明显,我倒是因此学会了“四平针”的打法。当我开始学“元宝针”的打法时,我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准备打我。她老人家的原话是:“男儿大丈夫,活在世上不说是功成名就,扬名天下,起码也得是一条汉子,我养你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学绣花织毛衣的?”所以说,性格急躁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家传,很难靠自身的力量克服。对此我也没有什么懊悔,因为后来我看《三国演义》发现张飞最终也没能治愈自己。
除了绣花和织毛衣,我还试过临帖、拼图,试图培养所谓心中静气,结果毫无例外都失败了。我发现性格好的人做这些事情,天然地心平气和,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态度。而我这样性格急躁的人也能完成,但其实是暂停呼吸,憋着一口气尽可能快地去做,所以最终不单急躁愤怒,而且还很缺氧。这些年来我试过许多方法,唯一有效的应该是数息。
数息比所有这些方法都简单,因为它不需要任何道具,只要自己还能喘气就可以进行。数息,一呼一吸称之为“一息”,所以数息就是数自己的呼吸。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姿势,都可以数息。数息基本不受环境限制,没有特别的姿势和动作,完全可以在暗中进行而不被觉察,这是它最大的优点。
为什么是数息?而不是听音,或者是数数,又或者是数眨眼?因为呼吸连绵不断,同时又非常轻柔细微。人的心有一种特性,它总是和它所关注的事物相对应。比如说你正在听强劲的重金属摇滚,那么你的心也就会变得狂暴起来。如果你正坐在一片安静的湖泊边上,看荷叶田田,那么你的心也就会变得平静下去。呼吸连续、轻柔、细微,用心去观察呼吸的时候,内心也会变得连续、轻柔、细微。所谓控制情绪,意思是情绪处于某种强烈的状态,无论是愤怒、暴躁、悲伤,还是郁闷,那都是一些很强烈很粗重的情绪,如果能转成平和细微的情绪,这就是控制。
此外,呼吸轻柔的特性让人必须稍微集中一点注意力才能觉察,这样就可以把心从其他情绪或者想法中拉回来。只要你开始数自己的呼吸,就等于是开始转换注意力的焦点,手段又不是那么粗暴明显,所以它也总是有效。我们还可以把呼吸的意义上升到下一个层次:你身上有什么东西代表着你自己?代表着你还鲜活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是呼吸。在一呼一吸之间,人和世界交换氧气和二氧化碳,这是生命的象征。当你愤怒、焦虑、恐惧时,你的呼吸会变得短促粗重,当你忧郁、悲伤、郁闷时,你的呼吸又会变得若有所悟。而你肯定也有这种生活经验,当你内心平静,无事相扰的时候,呼吸则是悠长缓慢的,整个人也随之松弛下来。
数息有许多种方法,我个人完全没有独创的地方。这里我只能就我的个人经验,提出我认为有效的方式供你参考:
不要等到情绪变化极为强烈的时候才开始数息,最好在平常没事的时候就经常练习,临时抱佛脚是不会起作用的。
数息是以一呼一吸计为一次,你可以选择在本轮呼吸结束,下一轮呼吸开始之间的瞬间停顿计数。
书上专门建议,数息的次数不宜少于5,这样心会感觉到太过局促而反而焦躁,也不要超过10,以免心会走神去想其他事情,一般建议控制在8次。
保持自然呼吸,和平常一样,尽量不要人为地去控制呼吸。如果你刻意快速呼吸,那么可能会产生眩晕;如果你刻意拉长呼吸,那么又可能感觉到憋气。
不用在意自己能够数多少组8次呼吸,数息这件事情求质不求量,一开始哪怕只是集中注意力在一次呼吸上,就算是一种个人成功。重点不在于自己可以做多少次,而在于每一次是否心无杂念地去感受呼吸,并且计数。
在每一组8次的呼吸循环中,很难保证中间不会走神,不会有新的念头出现,这是正常现象,并不意味着失败或者是错误。这时停下来,深呼吸三次,然后从头再来一次这一组就好。
人的特性就是会有念头不断产生,注意力就是会被念头勾走,强制自己不去想,不去理会是不对的,这么想只会适得其反,各种念头反而像春天的野草一样疯长。一个很有效的方法就是敞开大门欢迎,尤其是情绪波动大,各种念头纷至沓来的时候,请在心中展开双臂,欢迎它们进来做客。这时候因为念头的天性,它们反而就都纷纷后退,根本不愿意来了。
当你注意自己呼吸的时候,肯定就会无法自然呼吸,仿佛你根本不会这件事情一样。原因是呼吸是一件太过平常的事情,平常到你一般不会去关注,所以你反而对呼吸的过程非常陌生。为了能够在注意呼吸的同时保持自然呼吸,平常没事的时候就要去观察自己的呼吸是怎样的,熟悉之后自然就不会去控制。
数息没有规定数量,没有姿势要求,没有时间规范,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可以进行。随着熟练度的增加,你会发现每次开始数息之后,心跳血压和心情会很快平复下来。重点不在于你是否完美地数息,每一次呼吸是否都集中注意力,而是在于你在平复下来之后,感受一下你重新控制自己情绪和身体的感受,这种感受能增加不少自信,也会使得心态平稳。当你某一次发现它有效的时候,它就有可能成为你的日常生活习惯。无论是在愤怒、紧张还是焦虑的情况下,你都能想起用数息来平复心态,恢复控制。
我小时候听过一种说法,一个人如果非常愤怒,想要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的时候,可以在心里默默从1数到10,然后再决定是否要去发火。想来这也是类似的道理,把注意力从当前的情绪转移到数数上,哪怕只是10秒钟,人也就能稍微冷静一些。当然,这的确很难做到,因为我每次尝试的时候都发现自己总是先发完火,然后才开始计数。感觉不像是控制情绪,倒是有点像是在击倒对方之后数秒。人很容易受到情绪的影响,原因是我们训练肌肉,训练头脑,但极少训练自己的心。另一方面,心也是一种很难觉察的存在,不要说训练,观察它都很困难。
数息算是一种间接的方法,去观察和训练内心。哪怕到了今天,我要去参加一些重要的会面,或者是写一些重要的文字之前,依然会感到焦虑不安,心神不宁。所以我很依赖数息这种方法,哪怕只是数一小会儿,也能让我的心不再纠缠得失,不断幻想可能的失败。数过一会儿之后,我会突然感觉到心定下来,认为该是如何就会如何,无论是哪一种结果我都能接受。每当达成这种心态时,又会莫名其妙地产生一些好的想法,最终让事情顺利达成。
过去我总说一个人应该如何,但很少谈到怎样才能。数息算是后者,即便你并不相信,或者认为自己有更好的方法,也可以了解一下。根本不知道是一回事,知道但是不用,随时能找得到又是另外一件事。对此,我倒是有充足的信心,因为人总会有对自己内心的洪灾泛滥厌倦的一天,届时你可能会发现可以选择的余地其实并不多。
划重点:
1.所谓控制情绪,意思是情绪处于某种强烈的状态,无论是愤怒、暴躁、悲伤还是郁闷,那都是一些很强烈很粗重的情绪,如果能转成平和细微的情绪,这就是控制。
2.我们还可以把呼吸的意义上升一个层次:你身上有什么东西代表着你自己?代表你还鲜活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是呼吸。
3.人很容易受到情绪的影响,原因是我们训练肌肉和头脑,但极少训练自己的心。另一方面,心也是一种很难觉察的存在,不要说训练,观察它都很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