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辈子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年龄的人。”——沈从文
这是一句被传诵最多的经典话语,我也以此来引出我的文章。
第一次阅读《边城》的时候大约是在初中的暑假,作为高中必修的几本名著,名字控的我最先看的就是这一本。大致的内容不是很记得了,唯一印象深刻就是结局“可是到了冬天,那个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青年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当时的自己感觉到的只是一股愁。前阵子看了沈从文与张兆和之间的二三事。看到有说翠翠就是张兆和的影子的时候,我又重读了一遍《边城》。感动于湘西秀丽的风光,民风的淳朴,想到了作为湖湘文化代表的“船山学派”,触动于面对现实的矛盾无奈,仍对美好的憧憬以及真挚浓烈的爱恋。
下面分享几个有意思的片段:
我个人觉得主线讲得是翠翠的感情生活。所以第一个场景是二老傩送和翠翠的第一次见面:
可以看出二老傩送表现得很“放肆”。本意是让翠翠先去他家等着爷爷,被翠翠误会时用玩笑解决,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点都不会害羞的“大众情人”式人物,情商很高。边民对他的称赞也高于他的哥哥天保,称他为“人面上的豹子,地地溪的锦鸟”,着实是一个令人心醉的楠竹。
第二个场景是翠翠的少女心思:
“翠翠到河下时,小小心腔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分明的东西。是烦恼吧,不是!是忧愁吧,不是!是快乐吧,不,有什么事情使这个女孩子快乐呢?是生气了吧,——是的,她当真仿佛觉得自己是在生一个人的气,又像是在生自己的气。”
发生在被邀请去顺顺家看龙船竞渡,听到旁人议论二老傩送拒绝在大河边有一座崭新碾坊陪嫁的砦子上王乡绅大姑娘(也就是现在我们说的土豪),而是欢喜一个撑渡船的(也就是她)。碰上因失足落水而回来的二老的亲切询问:
二老一见翠翠就说:“翠翠,你来了,爷爷也来了吗?”
翠翠脸还发着烧不便作声,心想:“黄狗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二老又说:“怎不到我家楼上去看呢?我已要人替你弄了个好位子。”
翠翠心想:“碾坊陪嫁,希奇事情咧。”
二老不能逼迫翠翠回去,到后便各自走开。
少女的小心思啊!沈从文在描述这一段心里的时候,脑海里想着的肯定就是他的三三吧!
令人唏嘘的是,即便乡下人沈从文对江南闺秀张兆和爱得深沉,但张对于沈的感情根本不及他的一半。纵使是结婚之后有过那么一段时间的鹣鲽情深,多的还是两人观念的不和,多的还是两人追求的不同导致的常年分居相处。这样不对等的爱情,这段由一人主导的师生恋,使得沈纵然写了许多的情书,仍旧没能感动到张,或者说是得到张同样的爱情。最终在沈去世,张在为其整理书信时,张言到自己对于沈而言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感情选择,惋惜自己懂沈实在是太晚了。
第三个场景是这样的:
“大老走的是车路,应当由大老爹爹作主,请了媒人来正正经经同我说。走的是马路,应当自己作主,站在渡口对溪高崖上,为翠翠唱三年六个月的歌。”这是老船夫,也就是翠翠的祖父在被他人问及如何才可以娶到翠翠时说的话。在这里,我想到了古代女子的出嫁,想到了起源于西周时娶正妻所必须的“六礼”。“纳采”,男方家请媒人到女方家去提亲,如果女方同意婚事,男方家就得带上礼物去女方家,女方家收下为“纳”。“问名”,即男方家要请媒人问女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然后到祖庙占卜吉凶,只有卜到吉兆,才能将婚姻进行到底(如果不是吉兆,可能就是八字相冲之类的,可能这段姻缘就无法继续)。“纳吉”,卜得吉兆后,男方家会请媒人通知女方家,同时送上礼物,正式缔结婚姻。(这是说女方可以收到两份聘礼:-(?)。“纳征”,男方家送聘礼到女方家。“请期”,男方和女方挑个良辰吉日进行作为婚期(这步同我们现在的挑选日子作为订婚结婚日)。“亲迎”,在结婚的日子新郎亲自到女方家接新娘子完婚。跟沈从文笔下的第一种娶亲有些相同的地方。但我更喜欢第二种方式,山歌唱响渡口的感觉,很文艺很美好。唱三年六个月的山歌,如若不是真得欢喜,恐怕没有人会愿意这么做吧!
大老天保最开始选的是车路,结果遭到了拒绝,因为翠翠喜欢的是二老。之后,当两兄弟互相明白对方都对翠翠有心思的时候,是这样解决的:
天保有得不到爱情的痛苦,在对翠翠的爱仍旧有追求同兄弟情谊之间抉择,最终他选择的是离家经商,放弃爱情,回归亲情。或许我们会觉得这只是懦夫的表现,是在面对传统求婚失败之后对自己命运的妥协,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一种湘西民族的人性——“利他”。想要在亲情与爱情之间做出选择,试图寻求平衡,即便是现在的我们,最终的结局可能也跟天保的没多大区别吧!
那么二老傩送呢?当哥哥不幸落水之后,二老出白河下辰州走了六百里,沿河找寻那个可怜哥哥的尸骸,毫无结果,在各处税关上贴下招字,返回茶峒。二老误认为是老船夫矫情,不同意自己哥哥同翠翠的事导致哥哥出事。带着哥哥死亡的记忆,加之父亲对传统观念的固执,最重要的还是对翠翠爱情反应的不确定,傩送也出走了,带着内心的痛苦以及对生活的无奈。他的离开使得人们心中的美好理想变得悲凉,最终成为了泡影。
在兄弟俩面对内心挣扎的同时,翠翠也在面临抉择,来自亲情,来自爱情,来自命运和身世。
在听到爷爷说的娶亲方式三年六个月时,她想的是已经年迈的爷爷怎么办。
在被邀请去看赛龙舟的时候,她要求爷爷陪同,爷爷不去她也不去的依赖心理很让人触动。开篇的描写中有这么一句话:“这官路将近湘西边境到了一个地方名为“茶峒”的小山城时,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单单就一句话,联系我们现在的留守儿童,留守老人,就已经为这本书奠定了悲伤的基调。
在爷爷忙着载人过河没有上岸吃饭时,她左等右等都没等到爷爷时,她哭了。
作为一个被爷爷从小带大的女孩子,巨大的年龄差使得她不得不面对随时有可能失去爷爷之后的孤单无依。多么得令人心酸。“不许哭,做一个大人,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许哭。要硬扎一点,结实一点,方配活到这块土地上!”这个来自爷爷的教诲或者说来自沈从文先生的教诲,同样适用于在社会中挣扎着的我们。
每一只船总要有个码头,每一只雀儿得有个窠。愿漂泊无依的你们找到一个家。也愿你们能有一个如沈从文一般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