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坐在工作台前翻阅整理当日收到的杂志,Nathen匆匆推开阅览室的大门他叹着气对我说:“讲来讲去讲学堂里的簿子是个漏洞,好像学生用的簿子都被你的拿到屋里厢去了,刚才在校长会议上他们又说到教室里的簿子了”。
我听了心一沉,不知道说什么好,嗓子有点哽。教室里多余的课本和簿册我已经收到图书馆仓库里的,部分留在教室里的簿子大多是班主任留在那里的,他们并没有将簿子全部发到学生手里,剩下的都堆在教室后面的柜子上。Nathen在我面前一直没点出是谁在校长会议上揪着这事不放的,他不说我也知道。不断地告诉校长学校在书本簿册管理上有漏洞,目的是不让我负责订购书本簿册的工作。“漏洞”在那些人心里估计是和“回扣”相连的,明摆着要说服校长把订购书本簿册的工作交给他们信任的人去做。我和Nathen心里都明白,这“漏洞”根本是不存在的。
工作中总有这种现象,问题原本是没有的,一些耍心机的人会算计出一些问题来,在自以为是的思维中推理结论,打着认真负责的幌子排挤异己。内心里惦记着那一点蝇头小利,垃圾一样的没型的事情放到校长会议桌上说事,估计Nathen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好像簿子都被你拿到屋里厢去了”,这事在他看来是搞笑,有点滑稽。怨气从他嘴里出来总带上点幽默,这次他没有把自己的幽默感发挥尽,没等我做出反应他严肃地说:“这事你必须去对校长解释了,每一次校长会议上他们都要说簿子漏洞,没完没了的,搞什么呀!”
搞政治!此话现在我脱口而出,当时觉悟不到,眼光浅,只是难过自己的饭碗遭人作贱。我说:“肮三,哪能嘎肮三格,让我怎么说——”。
我不愿意直接去对校长说清楚。我对Nathen说:“我给校长写一份报告吧”。我心里有数,书面阐述比直接去说可靠。
“那你马上写一份——一份说明吧,把书本簿子征订发放的具体情况讲清楚,交关事体的名堂经校长不清楚”。Nathen说话时脑袋微微颤动,他不轻易发火,我从没见过他怒吼过,那天已是他生气的模样了。在他心里无中生有的事情本不值得一驳的,估计那天校长会议上某些人嚣张过分了,他不想内卷进去,这又不得不过问,气愤之下直奔阅览室与我说了。他说话时始终站在门口,我坐在门口的工作台前,他转身离去时我问:“写完是否要给你看?”他头也不回地说:“不必了,直接交给校长”。
校长W先生原是沪地上只角一所老牌中学的校长,那所学校有一百多年的历史,W先生退休就被深圳一所中学聘用。在我的印象里W先生说话从不带个人的情绪,一板一眼认真严谨。W先生平时话不多,总务处一伙人背后通称校长为“革履”。之前我把“革履”理解为衣服的内层“葛里”,我曾经问过W校长的司机,为啥叫校长“葛里”,老司机说我装糊佯,我说我是真的不懂,他摇摇头,那神情差不多就是鄙视我的无知了。
新开张的学校工作繁忙又艰辛,有一次W先生在全体教师会议上告诉大家,在一次市教委召开的校长会议上他说了我们学校的情况,与会的校长们都难以相信我们的工作,他说:“在整个上海所有的中小学中我们PH人的工作量是最大的,在全上海找不出第二个学校能像我们这样超负荷工作的……”。大校长说此话时好几处词语间隙停顿,情绪饱满,语调却很平静。经历过那些艰辛的人不难体会出大校长平缓语调里停顿中不平静的内涵。民办学校教育改革中新生的力量激励着一大帮热爱教育事业人的志向,工作绝不是表面的形式,是实实在在要去认真应对的每一天,焦头烂额之下还得意气风发地去处理好每一项事务,创业的状态大概都是这样的。
有一次一个年青的美术教师在图书馆抱怨学校交给他的任务他来不及完成,我模仿W先生的口吻:“在整个上海所有的中小学中我们PH人的工作量是最大的,在全上海找不出第二个学校能像我们这样超负荷工作的……”。小伙子听了立刻笑了,他说我学得挺像。我也只能学学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其他的一概学不来。
我在学校15年间校领导班子替换多次,历数正副校长七八位,W校长是唯一的我未曾与其面对面交谈工作的人,因为中间有Nathen,那次Nathen认真地关照我把事情去跟给校长说清楚,在他感觉得这事很可笑,这可笑的事在我感觉里没笑点了,我在乎自己的生计和人品。那天下班后我把自己关在阅览室里写了一份《有关学校课本簿册管理的说明》。我在学生用的簿页上打草稿,那时手头没有公文用纸,誊写的用纸也是从练习簿上撕下的纸页。那一页两面的书面说明、不讲究形式规格的言事报告,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把悄悄地它平放在W校长的办公桌上。
几天后的在主教学楼走廊上我不经意遇上了W校长,他从对面走来,正常的对视点头致意,突然间我觉得自己站在一片开阔的田野中,西装革履的W先生啥也不说,默默与我擦肩而过,但是他的眼睛在说话,这眼神我无法形容,欲言欲止的神态把一个校长的身份处理的恰当好处。赞同、信任、和蔼、严肃一切尽在不语中。事情他都了解了,毋需我再多言,那一刻此地无声胜有声,我明白这是对我那份报告的批复,那一刻我仿佛在田野清新自然的空气中。
事情过了不久,有一天下午于主任拿着一大瓶安利清洁剂走进阅览室,她笑嘻嘻地告诉我这是学校工会给职工的福利,还仔细地向我介绍了安利清洁剂的功能。我也笑嘻嘻地聆听并向她表示感谢。她离开后我把她放在工作台上清洁剂猛地推到一边,接着又拿起瓶口上的配件按在瓶口上的一根液压杆恶恶地往地上扔。
什么东西?用不着!当时我不明白洗涤用品包装瓶上按上液压管的好处。第二天我又捡起来把它扔进了垃圾桶。一大瓶清洁剂我也不喜欢,但是它毕竟是有用的东西,我舍不得扔掉的。至于安利的一套我很熟悉,之前我赋闲在家时一位发小带着我去听过安利公司高级人员培训传销员的“洗脑”课。当时安利公司刚进入大陆市场,高级传销人员来自台湾,他们打着关爱人生旗号开拓市场。我的发小是一所中学的英语老师,她和她的几个好友是一位钻石级销售人才的粉丝,那位安利高级人才是台湾挺有名的作家,她的作品被大陆改编成电视连续剧。当时她是上海电影制品厂一位导演的太太了。
我所看到的听到的安利那一套确实很励志,都是生意经,题外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