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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中旬的京城天气已经回暖。
“大家伙儿都来了。”谷江宁清了清嗓子。
“谷哥,给我们都拉这个微信群里,还都给我们叫来,有什么事吗?”成元裕不解地问。
谷江宁建了一个微信群,把成元裕、长孙道的妹妹,长孙丽、长孙道的妹夫耶律方、长孙道所在的王府区警局的警队队长武二雄、徒弟孙微都拉了进去,然后约他们晚上一块儿来自己楼下的酒吧。
“长孙的事儿大家都听说了吧?”谷江宁言罢,大家都知道说的是上次柳春的雪地密室案,众人垂下了眼皮。
“长孙这个人啊,大家都了解的,刀子嘴豆腐心,外冷内热。最近拜托大家多照看照看他吧……”
“唉…长孙局长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啊。”原本在香山区警局当队长,后因准备给孩子在京城教育最好的王府区租学区房方便而调到王府区的武二雄叹了口气,“长孙局长一听我那个学区房那么贵,立刻让我退掉,把他自己不住的房子送了我一套……”
“是啊……他等了四十五年的女人其实是在利用他犯案,对他的打击很大…我和小孙去俄国的这几天就麻烦各位照顾他了,有什么事情在群里通知我们哈。”
“谷哥,我还没问你呢,你跟小孙去俄国干什么?”成元裕喝了一口百利甜。
“是这样的,咱们的老朋友,已经退休的莫斯科警局前局长弗拉基米尔去世了……”谷江宁的眼神黯淡下来。
“啊?这么大事情你怎么不跟我们说啊?”成元裕十分吃惊。
“咳,你刚做完手术,长孙情绪最近也不好,而且咱们刚失去了一个朋友……”谷江宁说的是之前杀人贩子为孙子报仇的明空区前局长,也是谷江宁、成元裕、长孙道半个世纪的挚友马元凯在监狱自杀的事情。
“唉…替我和长孙给弗拉基米尔带两束花吧,我会把这件事情慢慢告诉长孙的。”成元裕默默喝着杯中的百利甜。
“然后警务处副处长派我和小孙代表京城警署去参加弗拉基米尔的葬礼。”谷江宁接着解释自己去俄国的原因,“可能是派个年轻人好照顾我这个老头子吧!”
“师父,”孙微看了看手表,“咱们约的出租车快到了。”
两人拎起行李,和成元裕等人道别,坐上了去往机场的出租车。
“小孙,你穿那么点肯定是不行的。”谷江宁对只穿了个呢子大衣的孙微说,“京城最近回暖了,可俄国冷得很啊,别忘了,咱们得先坐飞机到符拉迪沃斯托克,然后做西伯利亚大列车到莫斯科。一会儿去机场的购物中心买一件能挡风的衣服吧。”
到了机场,两人走向购物中心,孙微买了一件双层的厚羽绒服,并和谷江宁一人买了一顶厚帽子、一副皮手套、一条针织围巾。
上了飞机,两人掏出眼罩就开始闷头大睡。直到感觉一丝异常的寒意袭来才醒来。
飞机已经停在了俄国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停机坪上,窗外的天空还很昏暗,不知是时间还太早,还是因为阴天下雪的缘故。
两人下了飞机后,就遇见了莫斯科警局派来迎接他们的康斯坦丁探长。谷江宁和孙微俄语都非常不错。两人和康斯坦丁探长去了斯塔诺夫餐馆吃点饭,然后再坐上赫赫有名的西伯利亚列车,先去伊尔库茨克休息一天,然后再到莫斯科参加葬礼。
谷江宁看向窗外符拉迪沃斯托克早晨静谧的雪景。太阳被宣纸上浸染的墨水般,遮挡住了,街上的车并不多,俄国人似乎都在家中温暖的壁炉旁边享用清晨的第一杯咖啡,边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夜》吧。
“哇,没想到这鱼这么做也很好吃啊!”孙微唱了一口奶汁烤鱼,不禁惊叹。
“是啊,这香肠也很好吃。”谷江宁也很喜欢俄国的料理。
“哈哈,很高兴你们这么喜欢我们俄国的料理啊!”康斯坦丁探长和几人愉快地攀谈。
美食似乎些微缓解了谷江宁心里的苦闷。可他此刻的心情就如同符拉迪沃斯托克清晨晦暗飘雪的天空一样。谷江宁三年来经历了太多离别。妻子的死亡、老同事马元凯的犯罪自杀、现在又要经历老朋友弗拉基米尔的离去……
白葡萄酒醇香里透着酸涩的味道在口腔迸发,谷江宁想起来与弗拉基米尔相识的过往。
那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凶手在中国、俄国、日本无差别地杀害年轻女性。后来只有俄国莫斯科警局当时的探长弗拉基米尔警官、日本搜查一课的加贺美正一郎警部补还有中国京城香山警局的副队长谷江宁看到了被害人被人忽视的共同点,在西伯利亚抓获了凶手。之后,谷江宁、成元裕、长孙道多次和弗拉基米尔合作,破获跨过国案件。
在谷江宁的回忆里,弗拉基米尔警官开朗健谈,喜欢健身,浓密的金发和宝石蓝色的双瞳给谷江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看,咱们就是要从这里——符拉迪沃斯托克,到伊尔库茨克,再到莫斯科。”康斯坦丁探长给孙微指着西伯利亚列车的线路图,介绍他们接下来的旅程。
饭后,三人坐上了西伯利亚列车的高级包厢。谷江宁本想好好欣赏窗外阴郁肃杀的西伯利亚松树林,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在西伯利亚寒冷的土地上,谷江宁睡不实,在快要到伊尔库茨克的时候,谷江宁醒来了。看着窗外被雪覆盖的松树林,似乎树林映在雪上的阴影也是那样凛冽凄冷。
“哇,这个牛肉吃着真不错啊。”三人在伊尔库茨克下车,在南西伯利亚酒店下榻后。谷江宁和孙微对南西伯利亚酒店的罐焖牛肉赞叹不绝。
“哈哈哈,这个是我们点的名菜啊!我们家祖祖辈辈都会做这道菜,据说我祖爷爷给当年击退拿破仑的库图佐夫将军还做过这道菜呢!尝尝这个鱼,这种鱼来自挪威,特别稀有!全国只有我们家酒店卖!”年轻帅气、一头红发的老板鲍里斯听到外国来的客人夸赞自己的菜品,很是开心。
康斯坦丁探长一直在摆弄手机,脸色很不好看。
“康斯坦丁,怎么了?”谷江宁最先看出来了,“是不是和女朋友吵架啦?”
“谷副署长,您怎么看出来的!老实说是这样的……而且,我觉得她好像爱上别的男人了,现在已经不接我的电话了。”康斯坦丁满脸悲戚。
“没关系先生。”鲍里斯老板把自己的手机打开到拨号键盘,“用这个的手机打吧!这个手机是我们酒店的公用手机,说不定接通了把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呢!”
康斯坦丁接受了鲍里斯老板的好意,拨打了“1590”——康斯坦丁的女朋友妮娜在莫斯科的家的座机。
“所有莫斯科的座机,第一个电话号码数字都是1。”鲍里斯老板说道。
“喂?妮娜!”电话刚一通,康斯坦丁探长就迫不及待地叫女友。
“康斯坦丁,我们已经结束了,请不要再打扰我!”电话那头传来妮娜决绝的声音,电话立刻挂掉了。康斯坦丁探长满脸失望地把手机还给鲍里斯老板。
“妮娜……这个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啊。”谷江宁道。
“是的,她就是弗拉基米尔前局长的女儿。我们切夫斯基局长说恁是弗拉基米尔前局长的挚友,想必您也见过妮娜吧……”
“这样啊,弗拉基米尔刚去世,妮娜的心情肯定很不好,康斯坦丁,你多担待一下。”
“话说这样说……可是自从弗拉基米尔前局长去世之前,妮娜就渐渐地有意疏远我,弗拉基米尔前局长还试着让我们两个坐在一起沟通沟通,可惜无济于事……”
“好了,不早了!”鲍里斯老板安慰道,“已经晚上十点四十了,大家早点休息吧!”
谷江宁看了看表,确实已经十点四十了。谷江宁三人各自回了房间。大概是旅途疲惫和长时间的心情低落搞得谷江宁精神疲惫,躺下不久,谷江宁就睡着了。
翌日清晨,三人再次坐上西伯利亚铁路。天气还是一样阴冷,雪仿佛要吞噬松林的影子般地下,融进西伯利亚森林的阴影里。伊尔库茨克的清晨太静了,连雪花都不忍打扰它。
“谷副署长,孙局长,到了!”康斯坦丁探长叫醒了睡着的谷江宁和孙微,莫斯科已经到了。
康斯坦丁探长带孙微和谷江宁来到了莫斯科警局给两人预定的旅馆,二人稍作休息,将于翌日早晨参加弗拉基米尔前局长的婚礼。
谷江宁回到房间后,心绪不宁,去康斯坦丁的房间搞了弗拉基米尔家的地址,便叫上孙微,准备三人一块儿去看看妮娜。
“其实……这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因为切夫斯基局长特意告诫我不要跟您二位谈及弗拉基米尔前局长的死……”去弗拉基米尔局长家的路上,康斯坦丁探长似乎有什么事情想跟谷江宁和孙微说。
“请说吧。”
“其实…弗拉基米尔前局长是自杀的。”
“自杀?”谷江宁大吃一惊,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弗拉基米尔是个绝对不会自杀的坚强的人。而且作为一名东正教信徒,弗拉基米尔也不会自杀的。
“是的,我也很吃惊啊……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康斯坦丁开始谈及众人发现弗拉基米尔局长死亡那天的经过。
那天,康斯坦丁探长、切夫斯基局长等将近五十位包括警官、警局食堂的厨子、警局安保人员等人同时收到弗拉基米尔发来的电子邮件,内容居然是一封遗书,众人察觉不对,立刻赶来弗拉基米尔家,家门被锁,众人进去却发现弗拉基米尔房间的门从里面反锁了,众人撞门进去,发现弗拉基米尔已经死在了屋子里,吞枪自杀了。此后,法证科还发现,弗拉基米尔从屋内用锯子把转动就可以锁门的锁纽在把门反锁后锯了下来,也就是说,不可能是凶手用沙发制造了机械密室。
可是谷江宁仍然不相信自己认识的弗拉基米尔会自杀。
“我给您看看案件的卷宗吧,您别告诉我们局长就可以……”
谷江宁认真地看起卷宗,发现弗拉基米尔的确并没有自杀的动机,现场发现了一张锡纸,还有被锯下来的锁纽。由于撞的力度太大,门框上的锁框以及门锁都已经严重变形了。
三人到了弗拉基米尔家,却发现妮娜根本不在家。谷江宁从窗户往里看了看,妮娜确实不在家。
返回旅馆后,三人累得倒头就睡。
翌日早晨,三人穿上黑色西服,前往教堂参加弗拉基米尔的婚礼。
教堂肃穆庄严。谷江宁心不在焉,心里一直想着弗拉基米尔的死绝不可能是自杀,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弗拉基米尔的女儿妮娜都没有到葬礼现场来……
葬礼办完后,谷江宁被一位又高又壮、满头银丝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人拦了下来。那人正是切夫斯基局长。
“谷先生。我有一些事情想跟你说……”切夫斯基满脸踌躇,“是关于弗拉基米尔前局长的死的……”切夫斯基又把当天发现弗拉基米尔死在房间里的事情告诉了谷江宁心一遍,谷江宁假装是第一遍听见,并没有“出卖”康斯坦丁探长。
“可是如果您觉得可疑,为什么还以自杀结案呢?”谷江宁不解地问切夫斯基。
“因为……我发现弗拉基米尔前辈似乎和毒品交易有关系……”
“什么!”谷江宁不敢置信。
“起初我只是怀疑。因为之前我抓到一个毒贩,他说卖给他毒品的是弗拉基米尔前辈的千金妮娜,那时候我根本不信,直到我在弗拉基米尔前辈死亡的案发现场发现了一张锡纸。根据我的经验,那是吸毒用的……“
谷江宁沉默不语,似乎受了很大打击。
“这个事情我只告诉您了,您一定要保密啊!弗拉基米尔前辈是我的师父,他经常向我提起您,说您的能力远远在他之上……我希望和您共同找寻事情的真相,证明弗拉基米尔前辈的清白。
谷江宁微微颔首。
“局长!”一位警员走来,“在伊尔库茨克发现了一具裸尸,是弗拉基米尔前局长的女儿妮娜……伊尔库茨克的警察已经去了。”
“谷前辈,咱们也去吧,我去叫上我的徒弟康斯坦丁!现在咱们立刻去车站,一定还能赶上列车。
“我也去叫我徒弟孙微去。”
四人立刻踏上去往伊尔库茨克的旅途。
“记住,此事事关一位已故的老警察的声誉,除了咱们四人之外不要让其他任何人知道!”在列车的包厢里,切夫斯基局长一再强调。
康斯坦丁探长得知案件全貌后和谷江宁一样也很吃惊。他不相信自己的女朋友会参与毒品贩卖,就像谷江宁不相信自己正直的老友参与毒品贩卖一样。
“耶格医生,下午好。”
“切夫斯基局长您好。由于尸体长时间在严寒的室外暴露,因此死亡时间已经很难准确确定了,不过应该已经死亡二十四个小时左右了。”
“前天……也就是二月七日晚上十点四十我还给她在莫斯科的家里打了电话。”
“那也就是说死者的死亡时间一定是在那之后了吧。”耶格医生推了推眼镜。
“这已经是一起连环杀人案了!”回莫斯科的路上,谷江宁如此说道,“我想调阅弗拉基米尔以前办过的所有案件的卷宗,尤其是和毒品有关系的!”
切夫斯基局长微微颔首。深邃的眼窝里湖蓝色的眼睛透出疑惑和悲伤。银色的发丝已有些散乱。
莫斯科警局立刻重新启动对弗拉基米尔死亡案的调查。切夫斯基局长和康斯坦丁探长筛查了弗拉基米尔前局长办过的所有涉及毒品的案件,传唤了数百个以前被弗拉基米尔逮捕过的毒贩。可是这些毒贩大多都服用毒品服用到精神错乱,连话都说不清,更不可能设计出什么密室杀人了。
谷江宁现在并不想去思考凶手的手法,他带着徒弟孙微通宵翻看弗拉基米尔的卷宗。和切夫斯基局长的思路不一样,谷江宁再翻看已经死去的被弗拉基米尔逮捕的毒贩。谷江宁认为可能是被弗拉基米尔抓捕过的已死的毒贩的家人复仇。先引诱弗拉基米尔的女儿妮娜贩毒,再杀害得知这件事情的弗拉基米尔,最后杀死了意识到自己被骗的妮娜。
谷江宁初步锁定了三个人,三个人都因为被弗拉基米尔抓捕而锒铛入狱,都死在了监狱。三个人分别是马克西姆、丹尼尔、伊凡。谷江宁在电脑上找寻他们的家属,发现丹尼尔没结过婚,且是独生子,而父母都早已去世,因此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而马克西姆还有个姐姐健在,伊凡还有一个已经结婚的女儿。谷江宁和孙微分头行动。谷江宁去伊凡的女儿安娜亚家,孙微去马克西姆的姐姐叶列娜所在的养老院。
“弗拉基米尔?基辅罗斯大公吗?哈哈哈哈!大西红柿哦!”孙微来到了养老院,见到了已经由于老年痴呆而生活不能自理,说话颠三倒四的叶列娜。
“叶列娜女士,我想问的是……”
“我要吃大西红柿!大西红柿!啊!”叶列娜情绪立刻莫名其妙激动起来。
“警官先生,她现在情绪激动需要休息,我建议您还是回去吧,他这样您什么也问不出来的……”养老院的护理人员劝走了孙微。
“那个老家伙?”安娜亚吐了一口烟圈,“要不是他我们也不至于从小就让人看不起!”
“可是他对安娜亚小姐您很重要吧…”谷江宁望着安娜亚桌面上的钱包,眼神发空,“您钱包里好像夹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那恐怕是关于您父亲伊凡先生为数不多的记忆载体了吧……”
安娜亚的眼眶湿润了,喉咙里开始哽咽:“我比较遗传我母亲,一头金发……”
“您父亲不也是一头金发吗?”谷江宁记得档案里伊凡的照片也是一头金发。
“那是他后来染的……父亲是来俄国的爱尔兰人,他本来是一头红发的。”
“请问,”谷江宁瞬间想到了什么,“您父亲除了您还有别的孩子吗?”
“有的……我本来有个哥哥,可是父亲贩毒被抓以后,外祖父就把他接走了……”
“你哥哥叫?”
“鲍里斯。”
“谷警官,您确定是他吗?”康斯坦丁探长和切夫斯基局长在进审讯室之前,不禁问谷江宁他的猜想是否准确。
谷江宁一言不发,紧盯着单面玻璃窗后坐着的鲍里斯的眼睛。
“去找妮娜的朋友,再拜托伊尔库茨克的警方鲍里斯的酒店询问,一定可以发现两人的交集!”孙微和康斯坦丁离开行动起来,去找证人。
从审讯室出来后,切夫斯基局长摇了摇头:“凶手不会是他,他有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谷江宁非常疑惑。
“是的,他只在二月七号十点五十到十一点半出去过一会儿,其他时间都在酒店一直没有出去。酒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里的工作人员都可以证明这一点。”切夫斯基局长表情萎靡,“四十分钟是远远不够从伊尔库茨克到莫斯科杀人,然后再带着尸体回伊尔库茨克再抛尸到。”
“是的,当时康斯坦丁探长十点四十给妮娜打了电话,是莫斯科的座机,电话号码1590…”谷江宁突然愣住了。
“怎么了谷警官?”
“快把康斯坦丁叫回来,我似乎明白鲍里斯的手法了!”
“在四十分钟内来往莫斯科和伊尔库茨克的手法?”切夫斯基局长还是十分不解。
“哈哈哈,我们都被他骗了!”谷江宁恍然大悟。
“谷警官,您说您知道鲍里斯在短短四十分钟内来往于莫斯科和伊尔库茨克的方法了?”刚回来的康斯坦丁探长不解地问谷江宁。
“是的。只不过他根本没去莫斯科!”谷江宁把一根白板笔递给了康斯坦丁,“康斯坦丁,当时你借用了酒店里的共用手机给妮娜打了电话吧!请你画出当时手机拨号键盘的样子!”
康斯坦丁想了想,在白板上画出了自己当时见到的手机拨号键盘的样子。(图一)
“没错,就是这样,播完号以后再按绿色按钮就可以把电话打出去了。”
“妮娜在莫斯科的家电话号码是多少?“
“1590啊。”
“那么,”谷江宁放慢了语速,“鲍里斯在伊尔库茨克的家电话号码是多少呢?”
“应该是…”康斯坦丁探长看了一眼文件,“是9510…难道说?”
“对!你看到的手机拨号键盘是颠倒的,鲍里斯在手机上贴了有数字图案的钢化膜以后把手机倒着拿给了你,其实当时真实的手机键盘是这样的!鲍里斯用这样的手法,掩盖了凶手行凶的真实的踪迹!”谷江宁把白板上康斯坦丁画的图擦掉了,重新画了一张图(图二)。
“原来是这样!”众人恍然大悟。
“只可惜找不到证据了,那个钢化膜已经被鲍里斯处理掉了……”
众人碰壁。谷江宁也想不到鲍里斯如何制造密室杀害弗拉基米尔的。
“先去吃点东西吧。”切夫斯基局长提议。
对着满桌的佳肴,谷江宁毫无胃口,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要破解鲍里斯拙劣的伪造密室的手法,替自己冤死的故友将凶手绳之以法。
谷江宁勉强切了一块牛排,送进嘴里。牛肉脂肪的香气伴着黑胡椒酱汁的刺激充斥着口腔,就在这时,康斯坦丁探长的手机响了,是警员发来的邮件。
是一组狗仔跟踪明星到酒吧偷拍的照片,但是在照片的一角,可以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正在坐在一块聊天,两人正是妮娜和鲍里斯。
很好,这下有了妮娜和鲍里斯认识的证据。
回酒店后,谷江宁洗了个澡,正准备休息,又收到了好消息,伊尔库茨克警方查封了鲍里斯的酒店,并掌握了鲍里斯贩毒的证据。
看来,只要再破解鲍里斯是如何制造密室来杀害弗拉基米尔并伪造成自杀的谜题就可以了。
翌日早晨,谷江宁等四人首先来到了莫斯科警局的法证科。
“由于杀害弗拉基米尔前局长的凶手给很多人发送了伪造的遗书,因此导致很多人都来了现场,因此现场的指纹和脚印提取非常困难…...我们也并没有在案发现场发现鲍里斯出现过的痕迹。”亚历山大警官说道,“不过我们发现了这个。在被锯掉的锁纽上发现了一种鱼的油脂,这种鱼来自挪威,在俄国,只有一家酒店有贩卖这种鱼的许可证……“
“正是鲍里斯的酒店吧!”谷江宁抢答。
“是的,我们还发现,门的合页有点奇怪,似乎门被反复拆卸安装过一样,很奇怪啊。”
“反复拆卸!?”谷江宁感觉大受启发,“各位,我好像已经知道鲍里斯是用什么样的手法制造密室谋杀弗拉基米尔的了!”
办公室里,警员们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谷江宁围了起来,都想看看这位来自中国的老神探是如何解决让整个莫斯科警局都百思不得其解的密室杀人案的。
“其实很简单。我几句话就能说明白。”谷江宁看着众位刑警,“凶手在杀害了弗拉基米尔前局长并在屋里放了一把锯过东西的锯后,就把本应该正常安装的门上下翻转了一百八十度倒过来安装,由于合页都在门的正八分之一处,门锁的位置也正好在门框的二分之一位置处,因此凶手把门上下翻转一百八十度倒过来安装完全可行!这样,本应该在房间内的锁纽被翻转到了房间外面,接着,凶手在房间外面锁上了门锯掉了锁纽,然后用弗拉基米尔前局长的手机给一大票人发邮件,邮件内容就是用拙劣的手法伪造的遗书。凶手这样做目的有三:第一当然就是为了把谋杀伪造成自杀;第二是为了让很多人一起撞门,把门框上的锁框以及门上的锁撞坏;第三是为了趁着人多混进人群,把弗拉基米尔前局长的手机以及锯掉的锁趁乱放进房间里,把这个房间未造成从屋内反锁并锯掉锁纽的密室!锁纽上的挪威鱼的油脂就是证据!”谷江宁边说边在白板上画了一幅图。(图三)
众刑警连连喝彩。
审讯室内,鲍里斯道出了作案动机。
在鲍里斯的记忆里,关于父亲的那段记忆似乎总是蒙着一层淡淡的薄雾。父亲身材消瘦,深陷的眼窝和浓浓的黑眼圈看起来有些神经质。许多年后,鲍里斯才知道,那是有毒瘾的人常有的长相。
父亲似乎总是那样温和,从不在自己和妹妹面前犯毒瘾。多年后的鲍里斯才知道,父亲本是快餐店一名工资微薄、本本分分的员工。因为不得不负担当年母亲剖腹产时大出血做手术的钱、产后的营养品费用以及兄妹俩的学费,铤而走险走上了贩毒的道路,在贩毒的过程中,因不小心染上毒瘾,逐渐堕入地狱…..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星期日早上,父亲带着兄妹俩去游乐场玩儿,路上,一群人把父亲按在了地上。
“我是莫斯科警局局长弗拉基米尔,伊凡,你因贩毒被逮捕了!”
年幼的鲍里斯惊呆了,他不知道他小小世界里的英雄居然……
那个雪天过后,父亲伊凡就在鲍里斯的记忆里失去了踪迹。
鲍里斯记住了弗拉基米尔的脸。把一切都怪罪到了他身上。把父亲在监狱里被打死、自己在祖父家受虐待都怪罪在了弗拉基米尔警官身上……
长大后,鲍里斯到处收集弗拉基米尔警官的有关信息,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为父亲、为自己复仇。
终于,他逮到了机会。他发现弗拉基米尔警官的宝贝女儿妮娜一个人在酒吧喝酒。
看来,弗拉基米尔警官一直忙于工作,忽视了对女儿的陪伴啊。
鲍里斯趁机接近妮娜,和她成为了男女朋友,教她贩毒来引起父亲的注意……鲍里斯希望自己能够让弗拉基米尔有一个贩毒的女儿,这样就可以让他身败名裂。
可是鲍里斯的计划落空了。妮娜改变了主意,把毒品还了回来。鲍里斯虽然于是气急败坏,但是仍安慰妮娜没关系。鲍里斯先在贩毒的圈子里散步妮娜贩毒的谣言,️在设计杀害了弗拉基米尔后,还在尸体边放了沾染毒品的用的锡纸污蔑弗拉基米尔与毒品交易有关。之后,鲍里斯以男朋友的身份安慰不知道真相的妮娜,并让她来伊尔库茨克和他住一一段时间。于是鲍里斯设计了那个电话诡计,用十点四十到十一点半的时间杀害了妮娜……
谷江宁再也听不下去了,不顾眼眶里打转的热泪,冲进审讯室就要把鲍里斯揪起来:“按你的逻辑,难道你一切的苦难都是那位尽忠职守、把一辈子奉献给警察岗位的警官害得吗?是吗!是吗!”
“师父,冷静!”
“谷警官!”
谷江宁坐在警局走廊的椅子上,想起年轻时候和弗拉基米尔办案时的过往,不禁掩面而泣。窗外冰天雪地的莫斯科已没了守护她的弗拉基米尔警官的踪迹。
“老赵…老马走了…弗拉基米尔也走了,他们都去你那边了,你见到他们了吗……”谷江宁坐在寒冷昏暗的走廊里泣不成声。仿佛妻子能听见般,谷江宁在哭泣中夹杂着呢喃。
来到了莫斯科的机场,谷江宁和孙微收下了莫斯科警局的警员们给他们送的伴手礼,作为行李托运,与来机场送两人回国的康斯坦丁探长、切夫斯基局长师徒二人道别后,二人登上飞机,回到了京城。
京城似乎迎来了倒春寒,夜晚的香山区星星点点地下着小雪。
谷江宁回家后,泡了个热水在,煮了一碗咖喱饭作为宵夜后,简单洗漱便上床睡觉了。
不知是因为“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还是因为京城比俄国暖和一些。谷江宁感到被子里的温暖是一种令人心安的温暖。
拂晓,东方的天空仍未泛起鱼肚白,谷江宁却不知为何醒来了。他把手从被子上伸向双人床的左边,摸到的只有冰冷的床单。妻子已经走了两年了,双人床上残存的余温和记忆中妻子的鼻息早已散去。可每当半夜醒来,那像伊尔库茨克冬日清晨般刺骨寒冷的孤独感总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谷江宁打开手机,简单回复了长孙道、成元裕等人发来祝贺他在俄国破获大案的消息。又打开了儿孙们的朋友圈,满脸笑容地看了看他们的动态。
“老赵,你看,志强这吉他弹得多……”
谷江宁拿着手机转过身去,却想起来双人床上妻子的身影早已消失,消失得是那么彻底……
谷江宁打开音乐软件,找到garnet crow乐队的歌曲《梦醒之后》,播放了起来。轻柔的旋律温暖了冰冷的房子。
“梦醒之后在清晨来临时,想起了你。一天开始惆怅不已。无法回到过去了吗?天真的两人……若是在你身边,就会感到幸福。因为流逝的光阴,恐惧着、哭泣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