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一个月就要放假了。半仙收齐了学生证和钱在2舍下面买火车票,秦皇岛站派来了一男一女,登记后过几天再将票带过来。
这个女的是烫发,据说上次来的那个被人害死了。
楚楚跑到312寝室,阿本和小钿在洗裤头,昨晚又跑马了。
平儿说,他们老家那里叫画地图,和涂鸦意思差不多。
楚楚要鸭子请客。说鸭子这么肥不宰一下,天理不公。
去年暑假楚楚和鸭子一道去了他家。
他家有鱼塘,楚楚到了的第一件事就是下鱼塘洗澡,鸭子妈妈用洗衣机把衣服洗了。
洗后的衣服非常干净,以前在学校都是瞎洗了。
然后和鸭子去鱼塘钓鱼。鱼太猛了,后来挑了两条最大的带回来了。
记忆深刻的是鸭子家有口大锅,人可以在里面洗澡,就是不知道水是怎么放出来的。
他妈妈做了糖醋泥鳅,说不出来的好吃,楚楚念念不忘。
1994年美国世界杯开赛,他们用常州话谈论着足球,楚楚只听懂“巴西”这两个字。
住了2天,楚楚坐车去了江阴姐姐那里,打了一个月小工。
到汽车站时,许多人坐在摩托车上拉客。
有个人骑着自行车过来,说可以送楚楚走。竟然有用自行车载客的,楚楚好生奇怪。
楚楚给姐夫拷机留言,说到了。
过了一会儿,楚楚坐在自行车去了花园新村那边。
姐姐抱着小外甥,说,你看,我有一个娃儿了。
楚楚看着小外甥,约莫2个月大小,眼睛乌溜溜的,讨人喜欢。
当天晚上,楚楚和隔壁的油漆匠睡着一起,电风扇呼呼地转,可是蚊子实在是太多,楚楚根本睡不着,半夜坐在院子里。
姐姐说,这地方河汊多,蚊子多如牛毛。
第二天晚上,楚楚和大舅家的小儿子睡在楼梯道里,有蚊帐好多了,就是热点。
累死累活,楚楚身上褪了一层皮,挣了300元,回家了。
那年,二舅家的表哥长河带了一位女同学回家了。
她们在做馒头,两位表姐在打下手,忙个不停。那位女生据说是他们学校的校花,很是漂亮。
表哥在唱:
我俩手牵手温情暖心头
我俩手牵手黄土变成金
情相悦心相印幸福有奔头,
楚楚看他们很是甜蜜的样子,羡慕的很。
二舅母说,她叫燕子,家里是运煤矿的,家里有大卡车,家境不错。
楚楚说,不嫌弃咱们这穷地方就行了。
二舅母说,现在是好得很,将来过日子还真不知道怎么样。
他们去了旮旯酒家,找了个靠窗的座位。
楚楚要了一个锅包肉。鸭子又加了个青椒炒百叶。
楚楚说,你最近和蜜蜜走得很亲密啊?
鸭子说,哪有的事。我只当她小妹妹。
口是心非。楚楚说。
楚楚问,你准备考哪个学校?
北理工。
那蜜蜜呢?
浙大。
那你们以后不是劳燕分飞?
楚楚又说,不打自招。你咋知道得这么清楚?
鸭子不说话,开始扒饭。
鸭子问楚楚,毕业后想去哪里?
楚楚说,还早呢,这么早烦自己干什么?
期末要到了,有的科目考完试了。
《数理方程》楚楚没有把握,书上一大堆公式推导,根本不知道怎么学。
什么傅里叶函数,拉格朗日变换,楚楚一看就头疼。
这门课和液压93一起上。整天,楚楚起来晚了,跑到教室,唐教授已经开讲了。
楚楚从后面溜进去,东张西望找位置。
液压的刘静向楚楚招了招手,楚楚一屁股坐在她边上。
刘静也是老白得老乡,不过不屑于加入什么文协。
刘静脖子上挂着细细的金链子,她说上大学时她姐姐送她的。
大一她就和她的一个高年级老乡好上了,后来不知怎么闹崩了。
老白说,她男友打了她一巴掌。她气不过,叫人又把男友胖揍了一顿。
女生不和她来往,男生不敢和她来往。
阿梅和她一个寝室,说有人称她是机院最漂亮的一个。
楚楚不觉得,气质一般。不过,比较特别,从来不跳舞。
传言说刘静经常和男同学出去玩,花了人家很多钱,后来又不和人家交往。
老白总结说,怎么他的老乡叫静的都不是好东西?
以前两人好的时候,在食堂互相喂饭。分手了,互相厮打。
楚楚说,这就是生死冤家了。
老白说,现在好了,没人敢理她了。
楚楚说,大家都是同学,何必分彼此?
唐教授在上面口水横飞,刘静在下面偷看小说。
楚楚瞅了一眼,是淡蓝色的书皮,米兰·昆德拉的书,《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刘静说,这是哲理小说,要看很多次才能明白大概。
作者的观点是:轻是无法承受的。轻比重更难以令人忍受。轻比重更沉重。
楚楚问,什么是轻?什么是重?
刘静说,作者所说的“轻”与“重”, “轻”指背叛传统,没有责任,完全自由。
“重”指遵守传统,有责任,有约束。
两人窃窃私语。看唐教授没有注意到他们,楚楚心宽了一些。
刘静说,米兰昆德拉告诉我们:完全没有责任的自由会使人生越来越轻,轻飘飘,趋于虚无。
责任把人拉回大地,使人切实的感觉到生命沉甸甸的存在。
责任使人生有了份量,有了意义。
看似人人追求的好东西--毫无约束的自由,竟然比责任与负担更为沉重。
为别人活的一生,是苦乐参半的一生。
不为任何人活着的人生,是没有意义的一生。
楚楚问,那我们是要为别人活着?还是为自己活着?
刘静想了想,说我现在也不明白,你以后会知道答案的。
她又说,这是我看过的最难懂的一本书。有空你也可以看看。
楚楚说,算了,如果比数理方程还难懂,我宁愿看数理方程。
可是,有门课比数理方程还难,就是韵律操。
数理方程后来开卷考试,楚楚松了口气。
韵律操马上要结课了,这天潇潇老师让每人把动作全部做一遍,考试就考这套动作。
平时,楚楚混在队伍里照葫芦画瓢,得过且过。
今天彻底露馅。潇潇说,你这样不行啊。考不过的话下学期要补考,知道吗?
楚楚低着头,像霜打的茄子。
潇潇说,找个同学练一下吧。谁愿意?
没人吭声。
最倒霉的是,这时候他看到苏眉儿来了,远远地站在树底下朝他看。
楚楚两眼扫过这些战友,有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的幸灾乐祸,王顾左右而言他。
楚楚看到了依依,依依却在看苏眉儿。
不过,依依还是对潇潇说,他的事我来负责。
然后面无表情地对楚楚说,每天早上6:00篮球场西边小树林碰头。
然后,依依扭头和别的姑娘嘻嘻哈哈了。
下课了,苏眉儿跑过来,牵着楚楚的手,去小食堂吃饭去了。
楚楚有只像拷机一样的电子表,上面有链子。
楚楚不敢怠慢,5:40就起来了,跑到了篮球场。
天很冷。小树林里都是山楂树,现在光秃秃的。
边上一个人也没有。地上冻得硬邦邦的。
依依已经在那里了,扎着马尾辫,穿着运动鞋,在球场跑来跑去。
楚楚说,我没迟到吧?
依依没有理他,打开了录音机。
依依说,我先做遍动作,好好看着。
然后,依依分解动作,楚楚跟着做。
还好,依依说,今天学了一半。明早同样时间。
第二天,楚楚去的更早了,还带了早点,夹在外套里。
依依来了,一路小跑,还是马尾辫,白色运动鞋。
楚楚从口袋里拿出早点,一半递给依依,说快点吃吧,免得凉掉了。
依依看了楚楚一眼,说谁稀罕?不过,手还是伸过来了。
两人吃完,开始练习。
依依说,明天最后一次,老时间。巩固一下。
第三天,楚楚去的时候,依依已经在等他了。
依依居然拿着保温桶,旋开了,里面有油饼,茶叶蛋,热乎乎的。
楚楚说,你咋知道我爱吃这些?太好了。
依依没有笑,说已经有人待你好了,我算什么?赶快吃吧,还要练习呢。
楚楚几口吃完,差点噎着。
依依说,又没人和你抢,饿鬼投胎么?
楚楚将所有动作做了一遍,虽然不熟练,却也一个不落,应付考试应该绰绰有余了。
楚楚见她一直不笑,想逗她一下。
于是叫道,依依师傅,不知徒儿犯下何事?惹师傅生气了。
依依说,没有规矩,有喊师傅名号的吗?
楚楚又叫,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友。
依依还是爱理不理,我到底是为师?还是为友?还是什么都不是?
楚楚再看她时,依依居然眼红了,眼泪在打转。
楚楚大惊,又说错话了!
楚楚不敢看她,背对着依依。
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点点滴滴,以后也不会忘记。只是,我遇到了苏眉儿,
她把我的心填满了。和她在一起,我像个孩子,疯疯癫癫,没有正形。
依依问,那你和我在一起呢?
楚楚不知怎么说好。平时他口若悬河,今天却张口结舌。
你肯定会遇到更好的人,我只是路上一朵不知名的野花,被你偶尔高看一眼。
我会感到幸运。楚楚说,
我记得李宗盛有首歌:
你走你的路
直到我们无法接触
我也许将独自跳舞
也许独自在街头漫步
你走你的路
用我无法追赶的脚步
就像在茫茫大海上,你看到了远处的灯塔,你很高兴,伴你驶过海岬。
你回头望去,灯塔的光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消失于烟波浩渺中。
我就是那天偶然点亮灯塔的那个人。
而你,要寻找的,也许就是船上的那个水手,他也许一直在你左右,只是你没有注意。
我们终将相望,不能同行。。。
楚楚还要说下去,依依跑了过来,从后背抱住楚楚,抽噎着。
“不要说了,我不想一个人走自己的路。”
依依在颤抖,在嚎啕大哭。
楚楚一动不动,感到无助。
楚楚任她抱着,不知过了多久,依依松开了,擦了眼泪,一个人走了。
马尾辫左右摇摆着,她是那么弱小。楚楚的心也跟着摇摆,忽然有点心痛。
楚楚回到寝室,发现外套后背湿了好大一块。
阿毛已经起床了,戴着耳机,像个天线宝宝。
阿毛说,这几天起来挺早的啊?跑步去了。
楚楚说,是啊。你戴耳机干什么?
今天英语6级考试,你忘了?
你别说,还真忘了。
楚楚爬到床上,心乱如麻。
如果我不喜欢依依,我为什么会心痛,难受?
如果那天边上坐着的是依依,我会握紧她的手吗?
如果是疯子呢?我会那么肆无忌惮吗?
我为什么喜欢苏眉儿,我到底喜欢她什么?
我是喜欢自己吧?我是为自己活着?
楚楚想起了那句话:
为别人活的一生,是苦乐参半的一生。
不为任何人活着的人生,是没有意义的一生。
楚楚越想头越痛。
郭靖如果没有遇到黄蓉,也许会一辈子和华筝生活在一起,做他的金刀驸马,建功立业。他们的日子可能平淡,但也是柴米油盐,真实的很。
可是他有幸遇到了冰雪聪明的黄蓉,开启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让他感到新奇,两个人所有的际遇冲突,挡不住还是要在一起。
郭靖敢说,他没爱过华筝吗?
楚楚想,任何现象应该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里面必有我们未知的规律,定则。
喜欢上一个人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有人会彼此喜欢?
据说,人与人之间,99.9%的DNA(脱氧核糖核酸)序列完全相同,只有不超过0.1%DNA的不同决定了个体间的差异。
那么,肯定有些人的基因是互补的,互相吸引,譬如我和苏眉儿。
也许,我和依依也许兼容,但互补度不高。
那次,楚楚胡思乱想,六级没过,只有55分,该补习一下了,楚楚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