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对自己不用再学舞这件事上感到很欣慰,至于礼仪这一项她自问还说的过去,于是便开始愉悦地想象下一步如何顺利地进宫,如何顺利地发现玲珑镜的线索,最终如何顺利地获得碎片,说不定还能余些时日一边看看江宁城的风物一边等待云兮的归来。
“你那么开心干什么?”三娘将一碟瓜子往秦青跟前推了推,“是不是已经在想着你那个叫做小白的师兄回来找你了?”
秦青吐出两片瓜子壳:“小白和那个林霄云可不一样,他曾为了我硬是取消了家里给他定的亲事。”
“那倒不失一个有情有义的,不过这么久不见,你就不怕出什么变故,比如半路杀出个姑娘,小白见了以后觉得以前都是白活了,与那姑娘情投意合双宿双飞?”三娘不以为然。
秦青思忖了一下:“要说完全不担心也不是,从小到大,一直有很多姑娘倾心于他,前段时间有个叫诏兰的女子似乎特别喜欢小白,她人长得漂亮,家境也好,琴棋书画样样拔尖,而且她的舞跳得也十分之好……”
“所以呢?”三娘凑近秦青,“她这么好,你哪点超过人家呢?”
秦青想了想:“我吃的比她多。”
“……”
红叶舞坊,这个名字一旦入了林霄云的脑海,便再难移出。
林霄云在客栈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终于还是决定夜探一下舞坊。
此刻的舞坊宁静无声,林霄云从后院的矮墙轻轻跳入,墙角的黑猫瞅了他一眼,不屑地走开了。林霄云稍稍看了下周遭的景物,见后院十数间大大小小的屋子,最大的一间还亮着灯,他迟疑了一下,向那间屋子靠了过去。
此刻的秦青旧习难改,正躺在院中最大的树上看月亮。一只黑色野猫正趴在树下朝着自己龇牙咧嘴地怪叫。秦青觉得很无奈,自己已是人形模样,那猫却仿佛仍能识得真身,就算自己躲进门内,它也会时常大半夜的过来挠门。
秦青不胜其扰,只得趴在树上语重心长地和猫谈心:“那谁,明日里我多买些鱼给你可好?你不要来烦我。”
黑猫“喵呜”了一声,双眼依旧严肃认真地盯着秦青,脚下也无半点要离去的趋势。
秦青挠挠头:“那谁,既然你不满足只有温饱的生活,我回头再给你找个伴可好?”
黑猫的眼中闪过兴奋光芒,可仍然不依不饶地站在树下望着她。
秦青觉得有点为难,低沉着声音又道:“师父曾经教育过我,做人不可以太贪心,做猫亦如是,你现在这样,让我很为难。”
黑猫晃晃脑袋,作势就要往树上爬。秦青无奈道:“罢了罢了,等我下次去天宫,帮你美言几句,让你一世吃喝不愁,下辈子再投个好胎行不?”
黑猫这才收回向上攀爬的爪子,十分满足地踱走了,秦青叹了口气,望着黑猫消失的方向,正准备慨叹一番如今人间连只猫都这么难伺候时,却隐约瞥见一个黑影迅速闪过,向着三娘的屋子而去。
秦青不敢耽搁,跳下树追了过去,一边追一边想着在热闹的主街上居然还进了贼,这江宁城的治安似乎并不是表面那般安定。
林霄云一心只想要去探个究竟,不察背后已被人盯上,待想要躲开时,秦青已然来到身后。林霄云一个回身,还未出手已先自与秦青打了照面。秦青未曾料到眼前的贼人竟是林霄云,不由“啊”地惊呼了一声。
屋内听到动静,隔着窗户问了句:“秦青,你大半夜的在外边作甚?”
熟悉的声音尽管时隔多年,尽管多了慵懒沧桑的味道,林霄云仍然一下便辨出屋内的人正是霍三娘。
林霄云当即就要闯入屋内,被秦青一把扯住,一边捂嘴往外拖,一边冲着屋内喊:“还不是那只野猫,突然蹿出来吓我一跳。”屋内“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秦青趁势将林霄云拉入自己房中。
“现在可不能进去,她恨不得杀了你的。”秦青好不容易将林霄云摁在凳上。
林霄云双眼发红,声音哽咽地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她没有死对不对?她没有死对不对?”
秦青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后,给林霄云倒了杯热茶:“林公子,你先冷静一下,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给我听。”
二人秉烛夜谈了整晚,终于弄清了这段纠缠了十年的爱恨情仇。林霄云心中忐忑,搓着手问:“三娘对我误会这么深,她若是不肯见我怎么办?”
秦青一本正经地思索了一会儿,向林霄云建议道:“依我看,你就不要来舞坊找她了,她对你误解极深,一定不肯见你,估摸着还会找几个护院抄家伙出来对付你。”
“她怎么打我骂我都是应该的,若不是当初我糊涂轻信,她也不会流落到江南。”
秦青拍着林霄云的肩膀:“现在不是忏悔的时候,你快听我说,三娘每隔几日都会到集市上的成衣坊看新到的舞衣,你可以悄悄地跟上她,跟到僻静处你就冲上去抱住她……”
“你……你是让我当街轻薄她?”林霄云瞪大了眼睛。
秦青义正言辞地一摆手:“我怎能让你做这等事呢?通常如果两人之间没有情愫,那么做这样的举动可以叫做轻薄,但你俩情投意合,这便不能叫做轻薄。”
“你懂的倒挺多……”
“你别打岔,让我把话说完。”秦青见天边逐渐发白,不由有些着急,“你抱了她,她必定要挣扎一番,这时候你不但不能退缩,反而要抱得更紧些,并且抓紧时间让她听你解释,她必定又会捂着耳朵喊‘我不听我不听’,此刻你就用最温柔的口吻告诉她无论她愿不愿意听,你之前的十年,之后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辈子你对她的感情都不会改变。”
一口气说完这些,秦青自己先抖了抖。
林霄云沉默了一会儿,犹疑地点头道:“我且试一试罢。”
这天三娘出门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妥,先是在坊中无意间撞上秦青一双闪着八卦之光的眼,接着在去集市的路上总觉得被人跟踪了。三娘一路疾走,在一个巷口迅速拐了进去,林霄云不敢耽搁,也急急跟了进去,谁知刚一露头便挨了一记闷棍,林霄云强撑着没让自己倒下,而是一把抱住了还在愣怔的三娘。
三娘片刻之后便反应过来,挣扎着就要脱身,无奈林霄云抱得愈发的紧,嘴里还急急地想要解释:“三娘你听我说……”三娘一边挣扎一边说“我不听。”林霄云心中一喜,觉得秦青这个狗头军事说的话还是有一点靠谱的,他正准备接着说出之前十年之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辈子的话时,不留神被打了一个耳刮子,与此同时三娘已挣出怀抱,跳在距他三尺之外。
“无耻!”三娘脸涨的通红,转身就要走开。
林霄云哪肯放掉这个机会,上前一步捉住三娘的手:“三娘,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三娘冷笑:“真对不住,让林公子失望了。”
“三娘,能给我个机会向你解释当年的事吗?”
三娘摇头:“林公子,你最好马上消失,否则再让我见到恐怕不会放过你。”说完三娘甩手离去,空留下林霄云独自在巷口远远张望。
三娘甩着膀子冲回红叶舞坊的第一件事,就是从院子角落把秦青给揪出来。
“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早上看你的样子就不大正常!”三娘“咕咚咕咚”灌了自己一壶凉水,指着秦青的鼻子问。
“看样子……是搞砸了?”秦青往后挪了挪位置,小心翼翼地问。见三娘翻了个白眼,秦青立即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果然,林霄云那个木头人就是太老实,明明是赤诚之心,却表达不出来。”
三娘继续翻白眼:“说的你好像多了解他一般。”
秦青拉住她:“你就给他一次机会跟你解释嘛,很多误会如果早点解释清楚也不至于这样。”
“误会?”三娘嗤道,“这个误会也太大了点,差一点我的小命就没了。”
秦青着急道:“真有误会,你要是不肯听他说就先听我说说。”秦青将林霄云告之的来龙去脉如此这般地叙述了一遍,见三娘沉默不语,便趁热打铁地继续道:“这么多年,他几乎不肯回林府,整日里天南地北地跑,可不都是为了你?”
“他说什么你就信么?”三娘嘴上没软,语气却有些松动,“总之,你也不用帮着他说话,他要是敢来我就找人打断他的腿,还有你,罚你今天一天不许吃饭!”
秦青坐在酒楼里边敲着碗边苦着脸对林霄云道:“都是因为替你说话,害得我今天没有饭吃。”
林霄云将一桌的菜虔诚地向秦青面前推了推:“秦姑娘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只要能让三娘再理我,别说一顿饭,一天的饭,就算是一年的饭,在下也全都包了。”
秦青满囫囵喝了一碗汤又吃了一盘酱肘子后,满意地打了一个饱嗝后道:“既然用强不行,那只能牺牲一下,用行动感化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