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琐与小资的《枕草子》

曾经开玩笑说:我很尊敬自己,至今没有看过韩寒、郭敬明一个字!

给书店里满目他们的书弄烦了,认为文学不是这么玩的,无论文字功底和生活感悟都应该是一个很长的沉淀过程。其实是自己老了,孩子们不要什么沉淀和感悟,他们需要有人来组织他们享受和释放青春,就有了郭敬明和韩寒。不是文学的价值,是时代的价值。

还是各喜欢各的吧,比如《枕草子》,这个沉淀了千年,日本随笔的开山之作,我就喜欢。

是本很繁琐的书。作者清少纳言说过就是自己记录生活,不打算给人看的。那繁琐就很正常,谁的生活不繁琐呢?繁琐到一条狗、一只猫;天晴了、下雨了、下雪了;各种人穿的衣服的款式、颜色不厌其烦的描写,我怀疑张爱玲是读过这本书的,她描写各种颜色也是很喜欢和擅长的;后宫里各种优雅的八卦、轶事……。但是这些繁琐读起来很舒服,清少纳言有很深的文学功底和敏捷的才思。而且很自豪的是,汉学对日本文学的发展起到巨大的影响,他们是那么喜欢白居易,这部书里经常提到他。

说到繁琐,还想说说韩国的法顶禅师,看了他的《活在时间之外》,很喜欢。他也认真清淡地描写着山居修行生活的各种琐碎:飞来的鸟、落下的雨、自己做的家具、厕所修多远、夜晚的星、吹过的风、开败的花……。这里摘录他书里引用的一首繁琐的诗:

人们聚集在房间里讨论星星的时候,

我走出门外,观察一只

爬过草叶的昆虫。

昆虫的黑眼睛里映出了星星。

为了让人们看到,

我把昆虫带回房间。

可是星星转眼不见,

昆虫的眼睛里只映出房间里的灯光。

我又把昆虫送回草丛,

星星在昆虫的身体里闪烁。

是不是真很繁琐,可是我非常喜欢。繁琐、平实、清淡,可是真的很美!在繁琐平淡里找出美来,就是小资。清少纳言和她的《枕草子》就很小资,到处是情调和文艺。

比如,中宫问“香炉峰的雪怎么样啊?”,清少纳言什么都不说,就把窗帘高高卷起,中宫就笑了。这后面是白居易的“日高睡足犹慵起,小阁重衾不怕寒。遗爱寺钟欹枕听,香炉峰雪拨帘看”啊。整日都是这样陪着皇后吟诗、作歌、听经、赏乐、游戏。

她的小资还体现在她对“无产阶级”的不屑。“身份卑贱的人的言语,一定多是废话”、“卑贱的人家下了雪,又遇着月光照进里边去,是不相配,很可惜的”、“年纪很轻,很有身份的男子,对身份很低的女人的名字,很是说惯了似的叫着,甚是可憎”、“到初濑去参拜观音,在女官房里的时候,卑微的民众都乱七八糟的将后面对着人,坐满一屋的那样子,真是太没礼貌”。这种腐朽堕落的资产阶级思想很错误,必须批判。但是我恨不起来,因为她真实,毫不遮掩,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可以原谅。

而且她最后的归宿证明:看不起无产阶级不会有好结果的。她晚年很凄凉,数嫁后依然孜然一身,不知终老。关于她这里还有一典:老而家居,屋宇甚陋。郎署年少见其贫窭而悯笑之,少纳言自帘中呼曰,不闻有买骏马之骨者,笑者惭而去。

时光从来残忍,美人终将成骨。我看到了帘中少纳言的辛酸,但是她没有看到《枕草子》成为经典。如果问我郭敬明、韩寒以后骨头的事,我会说:瞎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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