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安裹紧身上的棉袄,坐在汤铺前的老树下,盯着手中装满酱的玻璃罐子沉默着。从迪库拉的小屋回到卡波拉巷已有52天了,他的大脑中无时无刻不在回忆着与女巫在一起的短短三天。那是奇妙快乐的三天,充满了会说话的书、会跳舞的植物、可以蹦出精灵的饮料、勾起回忆的馅饼、用树叶和水珠串成的门帘以及迪库拉那些荒诞真实的故事。他们并排躺在屋顶望雨后的星空,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一样讲述着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老巷的生活并不像以前那样平静,至少自己汤铺的生意比以往红火了很多,这里迪库拉的酱功不可没。最近大家都在议论巫族联盟与国王军团的战事,显然这场战争将以双方和解而终结,但现在双方仍未做出让步。这些日子人们最爱做的事就是拿着报纸三五成群的在汤铺里喝着汤聊着时事新闻,比如国王安插在全国的搜捕警察仍在继续着屠杀行动,没有加入联盟的巫师有多么多么危险,巫族的数量在逐渐增多,挣扎在人类社会边缘的堕落巫师们也组成了联盟参与了战争等。这些事情只会不断勾起微安对迪库拉的回忆,但却无法将迪库拉与这些战争联盟扯上关系。他确实问过迪库拉有关巫族与人类关系的问题,但她所知道的时事还不及每天光脚丫在路上跑的小孩多。迪库拉没有参与任何巫师联盟,她的父母同她一样游离在这些组织之外,他们通常把自己掩藏在人群中,在各地旅游;或者躲进自己的房间完全过与外界隔离的生活。比如迪库拉的父母现在可能正在大洋彼岸的某个国家爬山。微安曾经询问迪库拉为什么她不与自己的父母生活在一起。迪库拉解释说巫族没有群居的习惯,大多独来独往,家人也不例外。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巫族遍布世界各地,没有自己独立的社会容易被攻击,但想要完全消除又很难的原因。迪库拉在说到搜捕、屠杀、围剿和战争时情绪并没有很大波动,微安以为她的生活一定远离现实的残酷,但后来不经意之间他才得知迪库拉的很多的亲人朋友都在这场战争中死去,其中包括从书中蹦出的外公和外婆。那时迪库拉还小,外公是巫族联盟的成员,在一次行动中被逮捕后来牵连到外婆。父母为了躲避进一步的伤害带着迪库拉离开了维奇里克山谷。起初一家三口选择在一个小村庄中维持生活,但后来他们怪异的生活习惯引起了村民们的注意,后来不得不再一次选择逃离。几次搬家后他们终于意识到在人类的社会定居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便开始了流浪旅行。渐渐迪库拉长大了,选择独立生活而她的父母则继续他们的旅行。大榕树后的小木屋是一个意外的发现,不管以前属于谁反正迪库拉占有它已经很久了。
微安边择菜边回忆着当初迪库拉说到战争时的情形。她当时在整理前些日子晒的草药,声音很低的在谈论着对当局的看法,心思却完全不在那里。她几乎对政治和历史一窍不通就像她的算数一样。微安记得当时自己慷慨激昂地发表着自己对战争和评论、现在战争的局势以及未来两族的关系,就像坐在汤铺的人们一样。而真正身处其中的迪库拉却对此漠不关心,在她眼中没什么比一株植物、一块烤饼、一个城堡男孩微笑更重要的事情,就如她所说的一样“对一个生命来说难道还有比生活更重要的东西吗?社会和国家不都是建立在每个人最基本真实的生活之上吗?我懒得去搭理这些事情,因为在这些所谓灾难降临在自己头上之前,我还有很多真正想做的事要做。”或许每个人对生命的解读不同,微安觉得迪库拉目光有些狭隘,有些自私,只考虑自己,但在心里微安知道自己有时也是这么想的。
大多数时间微安是在回忆中度过,他很想与别的什么人分享一下他奇妙的经历,但又怕自己受到牵连,毕竟现在局势还未完全缓和。渐渐迪库拉的模样开始模糊,有时微安自己都想不起来她到底是大眼睛还是小眼睛。一天微安路过拉斯亚爷爷的药茶铺,便走进去看望病了一个冬天的老拉斯亚。拉斯亚爷爷裹着大棉袄坐在吧台后面,手捧着一杯药茶看着书。“爷爷你身体好些了吗?”微安拖了一张椅子坐在吧台对面。“好了,怎么?你是来给我讲述旅行故事的吗?”微安点点头,他确实需要找个人倾诉一下,既然朋友们不可靠也就只有爷爷值得信任了。微安将发生的所有事讲给了拉斯亚,其中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反复提着迪库拉 赫拉特这个名字,甚至她说过什么话讲话时是什么表情微安都不错过。拉斯亚默默地听着,时而会心的笑一笑。最后口干舌燥的汤师望着老拉斯亚希望他给点评价是,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沉默。“咳咳,微安,我发现你很喜欢那个小女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