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素心
一大早,女儿睁开眼就问我:“妈,今天腊月多少了?”我很奇怪一个完全搞不懂什么是阴历的00后小孩,怎么会突然问我这个问题?女儿很兴奋地告诉我:“老师说腊月十二期末考试,考完试就放寒假了,放了寒假就代表着快过年了,过年的时候我就可以穿新衣服,还能收红包……”
看着女儿喋喋不休的小嘴和闪着光彩的眼睛,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感觉年味儿变淡了的其实只是成年人而已,因为在浮华尘世中浸淫太久,我们早已丢失了童年时的那份单纯和天真。
童年时候的我也和女儿一样,最期盼的就是过年。中国的习俗中有“过了腊八就是年”的说法,腊八就是春节的序曲,从此一直到出了正月,这个年才算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地过完。
我们这里的腊八节并没有喝粥的习惯,但却有腌制腊八蒜的习惯。每到腊八,妈妈就会把她提前准备好的罐头瓶子拿出来,然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开始剥蒜。剥蒜可不是个好活儿,每次剥完蒜我的手指都会火辣辣的疼,不得不用透心的凉水清洗好多遍,可我仍然乐此不疲,因为那是妈妈少有的不发脾气的时刻,只是望着那些雪白的蒜瓣,眼睛里散发着希望的光芒。
过完腊八,下一个令我期盼的日子就是赶大集了。阴历一六是我们这儿赶大集的日子,年前还有两个大集,腊月二十一和腊月二十六,妈妈通常会在二十一集上置办好大部分的年货,等到二十六集上再去查缺补漏。
每次赶集,妈妈必定带着我,因为我的作用可大咧,一可以防小偷,二可以提东西。有一次妈妈赶集没带我,和人家讨价还价的功夫,放在车筐子里的钱包就被小偷偷走了。
我并不在乎妈妈赶集为什么总会带上我,我只在乎能否吃到我最喜欢的“糖棍儿”。“糖棍儿”,顾名思义就是一种小棍儿形状的糖,食指粗,巴掌长,一共有两种,一种透明的,一种奶白色的,两角钱一根。
这种“糖棍儿”就只有一个人卖,而且只在大集上卖。我听大人们说,卖“糖棍儿”的是个老光棍儿,他做“糖棍儿”的技术是祖传的,这人的脾气邪得很,一个人独居,和谁也不亲近,曾有不少人找他拜师学艺,都被赶了出来。自他死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糖棍儿”,只是偶尔回忆童年,脑海中总会闪过一个头戴毡帽,手推独轮车的老头。
“腊月二十三,送灶王爷上天”。小时候最羡慕的就是灶王爷了,因为这一天妈妈做的好吃的,总是端到院子里的供台上,请灶王爷先吃。虽然每次灶王爷都会悉数给我留下,但是轮到我吃的时候,都是凉的了。妈妈又总是惜火,不舍得给我热一热,美味常常因此大打折扣。
小年一过,家里便彻底忙开了,打扫卫生,拆洗家里能拆洗的一切,灌香肠,制作猪蹄冻,炸各种肉和藕盒,去澡堂里洗澡……等到这些事情都完成了,便意味着除夕也终于来到了。
牵着爸爸的衣角去院子里放上一支又长又响的鞭炮,等到回来的时候,妈妈下的热腾腾的饺子也就出锅了,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守着那台12寸的黑白电视机,偶尔调笑几句,其乐融融,岁月静好。
初一早上,天还黢黑,大街小巷的鞭炮声便开始次第响起。因为大家都认为谁家的鞭炮放得最早,来年谁家的日子就过得最好。虽然我从小就认为这事纯属扯淡,但大人们对此却总是深信不疑。有一回妈妈还因为爸爸鞭炮放晚了而生了一通气,让我觉得大人的头脑有时候比孩子的还简单。
因为爸爸是家中老大,必须带着族里的弟兄们去给村里的长辈们磕头拜年,所以初一一大早,我们就得回老家。虽然坐在自行车上又硌又冷,但是一想到村里那么多小朋友等着我,我就开心的不得了。
爸爸进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爷爷磕头,这是爷爷家的规矩,经常骑在爸爸脖子上玩的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爸爸说他小时候,爷爷不回家,肚子再饿也不许先吃饭?自诩受到新思潮教育的我,一度对老家的一些习俗和规矩嗤之以鼻,因为新教育告诉我,人与人之间都是平等的。但是现在的我反倒觉得,传统的旧习俗未必就都是坏的。
大人们都去结伴拜年了,我们小孩子就在家里翻了天,放鞭炮、打扑克、吃零食、看《香帅传奇》……一个比一个脸更红,一个比一个眼更亮,一个比一个嘴咧得更大,那一串串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如梦幻般飘过岁月的长河,最后结成一个个童年的落幕故事,供我们在繁杂的工作生活之余,偶尔撷取一个,以慰自己浮躁的心灵。
#羽西X简书 红蕴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