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澜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饭时间,临近傍晚,挂在天边的太阳仍不知疲倦地照耀着,仿佛要耗尽最后一丝能量 ,带着余温的光斑星星点点落在他脸上,少年轻轻嘟囔了一声,把脸埋进松软的被子里,而后一阵独属于米的清香透过被子的纤维直直钻进他鼻子,肚子瞬间传来一阵轰鸣——他被活活饿醒了 。
“唔.....” 少年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直起身来。
“醒了?” 沈巍听到响声,急急忙忙从厨房走出来,围裙还挂在身上顾不上脱,伸出手,试了试赵云澜额头的温度,顺带往他背后塞了个抱枕。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身体恢复得特别快,沈巍一下午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嗯,退烧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我熬了小米粥,还炒了几样小菜,有胃口吃点吗?”
赵云澜睡眼惺忪,靠在抱枕上眯着眼看着沈巍,活像只慵懒的大猫:“好多了。沈老师,我觉得自己现在可以吃下一整头牛!
沈巍常年如同甚少波澜的平静湖面的脸上难得荡漾开了一抹放松的笑意,像是湖里被投下一块石头,霎时宕开一鞠涟漪 。他十分自然地伸出手,想要揉揉赵云澜的头发,可伸到一半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眼前的少年已不是当年的小男孩了啊,这样做,终归有些不妥,他会感觉到被冒犯的吧。这样默默地想着,沈巍的笑容不自觉收敛了些,手也堪堪地停在了半空中,最后只落在了少年瘦削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生病了还是吃点清淡的比较好,我去给你盛粥。”
赵云澜看着沈巍离去的背影,恍惚间出了神——上一次在饭香中醒来是什么时候?仿佛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被人细心照顾的感觉,他似乎从未体会过,也无从去了解爱为何物。从前父母都疲于工作,见他们一面仿佛都是极大的奢侈,就算他故意把自己弄生病,也换不来他们的一点陪伴,他们所做的,就只是把他送去医院。医院?呵,那里只有冷冰冰的黑暗与素不相识的护工,多可笑啊,他费尽心思换来的,却是更不堪的结局。再后来他们说要出国,他没有挽留,无所谓了,反正于他而言,他们已与陌生人无异了。只是...这以后,就再没有人试图去了解他,触碰他...没关系的,他告诉自己,我一个人也挺好。可是,沈巍出现了,这个老师很特别,有着旁人所没有的温暖与光。赵云澜并不讨厌他的触碰,相反,还莫名有种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感觉,就像...他们已经陪伴了彼此很久很久.....
“粥还是温的,你先吃着,不够我再去给你盛。” 沈巍温和的声音将赵云澜从游离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接过温热的粥,感觉这温度似乎一直传至心底。
这,小米粥煮的软软糯糯,咸甜适中,似乎放进口中就直接滑进了喉咙,赵云澜唏哩呼噜就喝掉了小半碗,他抬起头,眼神恢复了以往的清明:“真香。沈老师你怎么什么都会啊,这么好的男人,一定有女朋友了吧?” 赵云澜装作漫不经心,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酸酸的。
而后在他的注视下,沈巍摇了摇头,赵云澜的嘴角可疑地往上翘了一点,觉得眼前的粥愈发诱人了。
“但是...” 他听见沈巍极轻极缓地开口说道,“曾经有一个我很喜欢的人....被我弄丢了,我...找了他很多年。”
“.....那现在找到了吗?” 不知是不是放冷了,赵云澜觉得刚咽下的粥有些发酸。
沈巍点点头,“可他不记得我了。”
“哎呀你别难过嘛,他会记起来的,实在不行就重新来过嘛,没什么大不了的。”赵云澜打着哈哈安慰沈巍,却没有再看他的眼睛,只一味低着头,食不知味地一口口咽着粥。
所以他没看见,他说完这句话后,沈巍投射到他脸上的,充满希冀的光。
“今天这么麻烦沈老师,还不知道要怎么谢你呢。”赵云澜终于喝完了粥,平复了下心情,重新带上了往常的戏谑口吻。
“明天完完整整地上一节语文课吧。”
“好。”
第二天,语文课中半段上——
沈巍:“下面我们找一-位同学来朗读一下这首诗....赵云澜。”
全班同学:???他不是应该睡了吗?
而后在众目睽睽下,少年带着一丝慵懒又不失磁性的声音传来——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在某个小镇
共享无尽的黄昏
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在这个小镇的旅店里
古老时钟敲出的
微弱响声
像时间轻轻滴落
有时候,在黄昏,自顶楼某个房间传来
笛声
吹笛者倚著窗牖
而窗口大朵郁金香
此刻你若不爱我,我也不会在意
暖阳笼罩下,教室里仿佛充盈着- -种奇幻的温馨色彩,沈巍与赵云澜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他听见自己心底有个声音这样说--
“重新开始吧,往后的日日夜夜,我都想与你共度。
PS:诗是茨维塔耶娃写的《我想和你一起生活》,截取了一部分(0V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