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答 不要太着急说是

今天是我们本周的第二次问答时间。

昨天的问答发布后,已收到了上千条评论。大家这么积极踊跃,我必须得说,「得到」真是一个太有学习感的平台。

我大致读了这上千条评论后,有了一个经验性总结:

我们太容易说“是”了!

很多朋友说,他说得最多的是这样的口头禅:无所谓,没关系,都可以,都行,好,ok,对……

这让我想起,我有一次上“中英班”,就是中国和英国联合开办的精神分析课,课程是请的英国老师来讲,其中一个老师说,据统计显示,英国孩子学会说的第一句话里,出现最多的字就是“不”。

不,是一个美妙的字,当一个孩子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就相当于在他自己和养育者之间划了一刀,告诉养育者,我“不”想按照你的意愿来,在我自己的事情上,我想自己说了算。

就这件事情,我发了条微博,一位网友回复说:

“不”真的是最美的内在语言了,因为它代表着自我意志,代表着内心最真实的自己。

被弄丢的“不”

我相信,无数中国孩子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不”。然而,在后来的成长过程中,我们把“不”给弄丢了。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我们家庭教育,太希望孩子听话了,以至于孩子变得容易说“是”,逐渐忘了内心是多么想自己说了算。

关于这方面,我在做咨询的过程中,也有很多体验。很多来访者,讲完一句话后,就会眼巴巴地盯着我看,如果我不是迅速立即地回应,他们就会不安。

在咨询最初的时候,受这份压力的驱使,有的时候也是因为缺乏觉知,我们的对话,像两个人打机关枪一样,快得不行。

现在,我就常常让自己处于沉默中,把来访者的不安给逼出来,然后我会跟对方一起来看看,这份不安中都藏着什么。

这份不安通常是这样的:如果你不立即回应,如果你没有听我的话,我会觉得,我刚才那句话错了,你不喜欢我,我生气,我恨你,但我不敢承认我恨你,所以觉得是你恨我,才不回应我……

太希望孩子听话的家长,也是一样的,而孩子出于种种原因,在感受到这份压力的时候,容易努力地去回应家长,满足家长的需求,所以忘了,自己是多么想在关系中说“不”。

当我们太容易说“是”,而不能说“不”的时候,我们在关系中会表现得貌似很友善,但在态度上就会是消极、被动、封闭的,甚至是沉睡的。

现在,我们来看看大家的问题。需要说明一下,因为部分留言太长,或有节选。

每周问答

匿名①

我说的最多的话是,“麻烦死了,算了!”问了下老公,他认为我说的最多的是,“好累,好困,好瞌睡!”我似乎觉知到一些东西,我常说麻烦死了,因为我有过于强势的家人,从小到大没有什么是我自己能够决定的,我每天都在替别人过人生,所以每天都浑浑噩噩的,总觉得睡不醒,因为只有梦里,我才是我自己!

匿名②

我经常说什么我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有!晚上问我老婆,老婆说你经常说我累,我想睡觉!就是各种不愿意做!只能说目前还没有什么觉知吧!

武志红

这两位朋友,可以说,他们生命力的很多部分,都处于沉睡中。就像我们昨天所说的,这份沉睡,是为了保护自己。因为,至少在瞌睡、沉睡和困顿中,他们是自己说了算的。

我有位来访者,她一来到我的咨询室,会先打一段时间的哈欠,有一次甚至连着打了四十分钟的哈欠,我就那样安静地陪伴着她,去感受她的哈欠中有什么。她的状态的确是刚刚说的那样,在原生家庭和现在家庭里都严重缺乏自己说了算的空间,她的太多生命力是在没有唤醒的状态中。

其实这一点,我们是有直观感受的,那些特别积极主动的人,那些在关系中能说了算的人,他们的瞌睡和困顿,要少很多。

匿名③

前两天看了武老师的问题,“想想自己最常说的话”。开始实在是想不起来,直到听了今天的内容才突然想起来,原来自己经常说的话是“可能吧!”在和人交往中不敢将真实的自己暴露出来,总是觉得真实的自己很不好,以至于始终无法跟别人主动的建立良好的亲密关系。

匿名④

老师,我不是怎么合群,因为我感觉同事们都不怎么上进,也不学习,或者说学习的速度太慢,所以之前叫我出去活动,我也都以浪费时间为由拒绝了,慢慢大家也就不找我了。好像我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要浪费时间。

武志红

这两位朋友的问题看似有差别,但很可能是一样的,就是在人群中不能做自己,不能有说了算的感觉,所以远离人群,因为在远离人群的孤僻中,是可以尽可能多的控制一切的。

第四位朋友说,因为不想浪费时间所以不交往人,但远离人群,或许才是最大的浪费时间。我们可以设想,如果就在孤僻中过一生,等临死的时候,回顾一生会不会觉得太苍白?

一个寓言说,一位亿万富翁死后,灵魂到了天堂,天使问他想要什么,还说明他能在他想要的环境中呆一千年。于是他说,给我最好的房间,能看见世界上最美的风景,身边有最好的事物,就可以了。

之后,他的愿望实现了,他在这样的地方待了一千年。一千年后,天使过来见他,他恸哭说,这哪里是天堂,这简直是地狱。天使回答说,这就是地狱啊!

因为没有“关系”,因为只有孤独,那么一切美好都没有了意义。

生命是非常矛盾的,我们需要有说了算的感觉,但我们同时又要活在关系中,能处理好这两者的矛盾,才能感觉到幸福美好。

所以,我们必须进入关系,同时还要学习,如何在关系中,至少在自己的事情上有说了算的空间,当能做到这一点后,我们就会享受关系。

不过,首先你得知道,不进入关系,生命就会被浪费,或许是最大的浪费。

咱们这周的主题,表面上写的是“自我实现的预言”,但骨子里谈的其实是自恋。我们接下来再回答几个关于自恋的问题。所谓自恋,其实就是希望,在各种事情中,“我说了算”。

匿名⑤

今天被老师点到穴…我就是自己不记得说的最多的话是什么,可能就是应付吧,确实,极度缺乏自己说了算的空间和范围。现在的症状很严重,因为我做一点微不足道的个体户。老爸来帮我,一些细节和策略上,总是无法达成共识,其实就是我无法说服他。然后我就突然不想干了,就是我从小到大,一直以来的那种强烈的,触电一样的,一定要放弃的念头,这种念头如此熟悉,如此强烈,以至于当他出现或者被激发的时候,我无法思考…无法行动,无法下判断。这是潜意识在强烈的保护我的自我么?哪怕一事无成,所有成本都沉没掉。我应该怎么破?

武志红

在你放弃的念头出现的时候,可能藏着这样的逻辑,如果爸爸(或者其他相关的人)不能被“我”说服,“我”就会产生毁灭欲,所以要通过放弃——也就是毁灭掉这件事,来表达“我”的意志:我不能达成在这件事上说了算的需求,我就在毁灭这件事上说了算。

匿名⑥

我自己最常说的话似乎是“没办法,我太懒了”、“哪来那么多时间啊”还有“算了明天再说吧”。因为懒,因为没时间,所以可以貌似心安理得去蹉跎岁月,可以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不成功不努力不是我能力有问题,只是我懒。这大概是一种自我蒙蔽,假装让自己可以获得一种不让自己对自己失望的状态。这样的状态我意识到是有问题的,也会慢慢试着改变。和自己相处了那么多年,认识自己的内心却是极为困难的。都会变好的!

武志红

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想,我们可以形成一个方法论,也就是我们是如何保护自己的“自恋”的。

像在这个问题里,懒,看似是因为惰性,但其实是,不敢去尝试。

因为尝试意味着,“我”得去做选择,然后“我”被暴露了,如果有挫败,就意味着,“我”是没有能力的。

相对于“我是懒的”,我们更难接受“我是不行的”。因为“懒”意味着,假如我勤快了,就能把事做好,所以懒惰,就还是给“我能行”留了一个空间。

这是一个关于自恋的深度问题,我和罗胖探讨这个问题时,他提到,解决的办法之一就是,去行动,因为行动必然会打破你想象中的自恋,同时又发展了你的真实能力而增强了你的真实自恋。

匿名⑦

自己内心总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所有的事都是我可以控制的,只要我用心,我努力,一切都是可以实现的。这种想法让我在很多事情上都犯过混,都是在事后才意识到要用心,要努力。但在用心努力的过程中这种想法深入骨髓,不断的影响我,它说:以后再努力也行,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就这样一直恶性循环下去…不可否认,这种想法让我心态很好,让我对事情都有积极的看法,但更多的是它造成了我的好多恶习:拖延症,自大,滋长惰性……

武志红

看上去,这位朋友和第六位朋友的问题相反,但其实是一致的,甚至可以说,这种“所有的事都是我可以控制的”、“我可以说了算”的念头,是不可能的绝对化要求。如果拿它当做一个自我实现的预言,那只能是被打脸。

没有谁可以绝对地掌控任何事物,只能说,“我大致上可以基本掌控这件事”,而最终的境界是,我发现,“我”只能“顺从”事情本身的道理。

放下这份绝对化要求,一些拖延症才能变好。

说完了前面的,我们也提一些朋友的正能量评论:

@傅琳

我说的最多的是:我相信你;我肯定可以的,你相信我;好,就这样。

@静怡~时光

我愿意给自己一个积极的预言,相信通过这些课程一定可以觉知到那个真正的自我,并且能自我实现那了积极的平和的自我。

@起舞人生

做真实的自己是我的人生目标,就真实,可以不完美,可以不完整!一个人的人生可以自己说了算,如果不能自己说了算,那是自己的人生吗?不是,是傀儡人生。我是我的主人,我期待每个他人都能成为自己的主人!如此,我将自由自在!如何做到?不评论、不控制,保持中立、保持独立,关注自己、关注内心!

武志红

就以这几位朋友积极的自我实现的预言的分享,结束我们这一周的专栏内容吧。

对我而言,这是美妙的一周,「得到」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平台,大家的积极和真诚,让我感觉到,我的投入度和思考都变得更积极主动了。所以,你们也是在教我如何讲授这门课。

当然,同样美妙的是,专栏上线的第9小时零9分,就有一万份订阅,满二十四小时的时候,订阅数达到了22247份,我写完这篇文章时,这个数字是35307。这也带给了我满满的成就感。

再次谢谢大家,再次谢谢「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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