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菱有一个旧名字,叫严小芳。但是一般只有她乡村的爸妈和亲戚知道。美菱这名字是他老板给她改的。
家里人都觉得美菱一个人在大城市混得不错,听说每月赚万把块,还是公司的小领导。只有美菱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她不止拥有每月万把的工资,她还有一张副卡。
像往常一样,美菱今儿得和老板去吃饭,俗称应酬。下午3点钟,美菱看了看旁边分配给自己唯一的黑框长发女实习生一切都能handle,没她啥事,今儿娱乐新闻也看腻了,打算回家收拾下见客。美菱扭着腰,跨着包,走出公司自动门。行政对她的出入上班时间早就不在意。
“今晚是个广告公司的老总,不同于上次国资辈的,风格可以不用太死板,要时尚点。”美菱收到老板的微信。
5点半,美菱一身紫色皮草上衣,黑色高领毛衣,小短裙,袜靴高跟,出现在酒店大堂,引得不少人瞩目。今儿的菜馆是粤菜馆,由美菱点菜。
粤式炖盅汤,焖羊肉,黑叉烧,日本空运三文鱼刺身,粗粮拼盘,水磨豆腐,上汤豆苗心。荤素搭配得宜,更配上一些小甜点。
美菱习惯性给他们倒茶。上炖汤时,一大叔服务员不小心,手滑,一歪,把汤撒在美菱的皮草上了。这可让美菱当场有点失态,整个人有点炸毛:“哎,你怎么搞的啊。” 大叔身子顿时都直不起了,整个人一直哈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小姐。”显然美菱没缓过来,嘴里叨叨叨。
老板看样子不对,有失仪态,皱眉,立马对美菱说:“你出去弄一下。”这边继续对客户微笑。
美菱起身走出包间,拿纸一直擦,大叔连忙跟出去,服务长立马跑过来,一脸狗腿样,对大叔眼神斜过去的眼神全是责备。
“不好意思啊,这个大叔的手不大好,我们给你赔礼道歉。”美菱不耐烦,一直擦着。“几万块呢这皮草……”
服务长见美菱对道歉不回应,咄咄的跟身后不出声的大叔说:“你这个月绩效没了,还要扣奖金。”
大叔明显头更低了,粗糙的手手一直捏着在前面,站着没动。心情像是低落到了极点。美菱不理会,只觉得心爱的皮草被毁,可让她烦躁。
“爸爸爸爸,妈妈给你带的酸菜炒大肠饭你还没吃完呢。”远处跑来一小男孩,像六岁的样子,穿得和酒店的干净清爽有格调的风格完全不符,跑得踉踉跄跄,手里抱着敞开的保温饭盒。
大叔连忙制止,低声说,“宝儿,爸爸这有事,快回去后厨休息室等我。”
不过这时,男孩已经跑到跟前。美菱看过去,饭盒里面,菜和饭已混成一堆,油腻腻的样子,全是盐積菜,稀疏的几根大肠,比一般家庭炒的还要更丑一些,和美菱刚上桌的菜显然天差地别。
美菱有片刻失神。当年,在她还没去老板家打工当保姆的时候,她记得,总在家和她爸吃酸菜炒大肠下饭。
今年美菱26岁,老板58岁。10年了吧,她已经忘了酸菜炒大肠的味道。这十年间,她发誓要撇开那种生活。可是,人啊,总会被那些微小的瞬间所击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