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小学二年级时,老师领着怯怯的他走进教室。老师们都很喜欢他,因为他学习成绩特别好,也从不像同龄孩子那么顽皮。
小学四年级时,他和她同桌。她觉得自己很喜欢他。她总是喜欢成绩好的男生。
毕竟那么小,她还不懂得含蓄和矜持,在某个不记得的场合跟某个不记得的朋友讲了这种“喜欢”,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多到她觉得一跟他说话,旁边好像就有人在起哄。
再讲话时,她脸红,他也脸红,干脆就彼此躲避了。
小学毕业后,他们在不同的初中,放学回家却是在同一条路上相向而行,但他们都装作看不见,不认识,真的像陌路人一样。
可是,有关他的消息,还总是会传到她的耳朵里。女生们都是八卦的,这么好玩的事情,她们怎么会放过呢。
有人告诉她,她穿着黄色棉袄,披着长发时,他说她很像《十六岁的花季》里的陈菲儿,衣服像,发型也像。
有人告诉她,他的同桌问他喜欢哪个女生,他红着脸不肯说,同桌便找来另外一个女生,组成A、B两项,出几道选择题让他选,最后一题是“你比较喜欢哪一个”,当然,他选了她。
还有人告诉她,去他班上听课,坐在他旁边,问他还记不记得她,他说,记得啊,她那樱桃小嘴……
十来岁的少男少女,自以为已经成熟到可以体会成人世界的感情,事实上却令人啼笑皆非。
高中时,他们又在同一个学校了,居然还是隔壁班,抬头不见低头见。最初,他们还是像陌生人一样,装作不认识,但可能再也受不了这种别扭的感觉吧,她决定要改变这种状态。
在一次广播操比赛中,统一服装要穿他初中那所学校的校服。她请同学帮忙找他借,归还时,她在口袋里塞了一张小纸条——握握手,我们还是好朋友。
从那以后,他们不用再装陌生人了,见面会相视笑笑,只是仍然不会讲话。
这么多年形成的坚冰,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融化。
从小学到高中,她经历了很多暧昧。渐渐成熟后,才发现小学时的那种“喜欢”,是一种太纯真的情感,离“爱情”还很远很远。
上大学后,某天晚上下课回宿舍的路上,她发现他就走在前面。这还真是缘分呢,高中同学都分散到了那么多所大学,他们却报了同一所学校。
想起从小学开始的是是非非,她突然加快速度,跑到他的背后喊他的名字。
那一刻,在昏暗的路灯下,她清楚地看到他惊讶后马上微笑的脸。彼此寒暄了一下关于专业和住处之类的问题后,便到了岔路口,匆匆交换了电话号码就分别了。
那天晚上,她回寝室时很激动,觉得坚冰终于融化了,她终于可以平静地面对他,像任何一个平常的同学那样打招呼,寒暄。
那天晚上,她给室友们讲了一个故事,主题是,一个从不知道自己生日的男生。她们都感动于那个故事,却不知道讲故事的人与故事主角之间的云卷云舒。
他们之间的关系,终究只是那么淡淡的。偶尔有一次约好一起上自习,也是因为她得知那次全校统考的公共课他所在的学院划了重点,他或许可以透露一点。而坐下不久,她就肚子痛,马上跟他道别,也不好意思说原因。
他们过着各自的大学四年,几乎没有交集。大学生活后期,有一天她回家了,他从学校打来电话到她家,说他要参加研究生复试,请她帮忙联系在他报考的那所大学读书的同学。
她惊诧于他知道她家的电话号码,也欣喜于他愿意找她帮忙。她用各种方式联系那所大学的同学,希望这次能帮上他。
后来,他真的考上了那所排名全国前三的大学,她很开心,虽然并不知道与那次帮忙有多大的关系。
如今,他们还是过着各自的生活,鲜有联系。她依然不知道他的生日是哪天,他照例会在她生日时送上祝福。他们都会去参加小学的同学聚会,坦然面对彼此,面对偶尔又有同学提起的那些青葱往事……
年少不懂事时结成的冰块,经过岁月的沉淀越来越厚,又经过岁月的打磨越来越薄,最后因为各自的成熟而终于融化了。
却,从此相忘于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