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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吹醒了街角的阿达,他紧了紧昨晚从张木匠家偷来的棉被,乱骂了几句,又沉沉的睡去。
秋风吹乱了粥铺老板的白发,他似在等待初阳照在脸上,把皱纹中的阴寒驱散。
土阳城城门的守卫,终于等到了换岗时辰,提着冰凉的长矛朝营房小跑去。
王昭在城墙上伸了伸懒腰,不知从哪摸出根干草,惬意的叼在嘴上,望了望北面,眉间渐渐生出了一道沟壑,又是一年中秋节,我已戍边又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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喃梵神国又生狼子野心,屡次犯我大周边境,大周立命十万将士,戍守南陲,以慰子民。
两军相逢,不见贝联珠贯,只见尸横遍野。遂后,又于民间征调三万弱冠,以补空缺。
土阳城位于大周边陲,除了八年前那场血肉之战外,虽有零星战火,但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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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昭,弱冠之年来此,已有六载,脸上稚气不显,棱角透出一股刚毅。虽大战未经,但小战却是习以为常。胜仗颇多,深得土阳城郡守的赏识。
“我说昭哥,郡守愿给你放假,让你今年中秋回去享个团圆,你为何不去呢?,哼,我最见不得您这种清高。”张六生歪了一嘴说道。
王昭嘬了口干草,笑骂道:我说张溜子,一出事,就你溜最快,就怕你爹那手艺没了传承。
张六生也学王昭,从墙角揪出一根干草叼在嘴里:昭哥,这半年多那些神国的孙子也被打怕了,估摸着也不敢再来,我虽然没怎么读书,但这一点却看得明白。我知道你担心那些孙子来犯,也担心土阳城的百姓。可是六年没见家人,也该回去看看了。
王昭继续嘬了口干草,似乎没听到张六生说的话。
张六生看了眼王昭,也嘬了口干草:这破草我怎么就吃不出个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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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正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土阳城的百姓比以往起的要早一些。
张木匠家今天要给排行老六的儿子说桩婚事,据说是城里一户不错的人家,为此,张木匠足足赶了三个月的工,亲手打造了一套家具,准备做这次的彩礼。
粥铺老板盛了第一碗米粥,放到阿达的身边,开始新一天的营生。紧邻的商铺也陆续开门,今年街道上的的气象也比往年好了一些。
不一会儿,城里的人间味就叫醒了这人间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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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哥啊,你说那曹夫子家的姑娘怎么样?
曹夫子那可是书香门第,你算是上辈子积德了。
昭哥啊,我就看过几本书,你说我能配上她吗?
凭你为土阳城守城,就配。
那你今晚来我家一起赏月!
切,在这城楼上看月亮,可比你家近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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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说昭哥今晚过来吗?
嘿!那小子和你大哥一样倔。哎...可惜了我那苦命的儿。
你快去把裁缝店送来的新衣裳穿好,好歹也有读书样。
爹,我就觉得这身军服不赖,多威风,多有气概,叫那曹夫人见了,也不敢小瞧了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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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昭坐在城楼上,回头看了一眼北方,随即视线又盯紧了南边,他跟喃梵神国的军队打了六年,也看了六年的喃梵人,更杀了六年的喃梵人,所以他知道他们的本性。
虽说这半年来敌军收敛了不少,可是王昭觉得,最近不会这么平静,因为喃梵人绝对不会咽下这口气。
入秋以来,日头落得一天比一天早,又逢乱世,所以申时三刻,土阳城的城门就紧紧闭合。
留下了执勤的守卫,其他的将士也早早回家准备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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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木匠和穿好新衣的张六生四目相对,等待着曹家的到来。
王昭配甲挂刀坐于城头,背北面南,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秋风吹破了天空,露出了一盘皎洁,散发着银白色的光芒。
百姓们的心情格外好,因为今天是团圆的日子。
有人得以回家与亲朋相聚;有人见到了将来的儿媳格外高兴;
有人立于城头,守着城里的人;
有人掩身于城外,想着城里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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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给你岳父倒酒,别老朝着大门发呆。
我这儿子没出息,曹公和曹夫人见笑了。
张木匠,你家儿子可比你俊多了,我们家女儿许过门,可一定要善待啊。
父子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昭哥你一定要来啊。
砰地一声,院门被推开,只见一名传令兵:喃梵袭城,所有青壮,速去应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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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昭执刀立于城头,嘴里的干草早已被血红染湿。
六生,土阳城已守不住,你快带着你爹和新媳妇逃命去。
昭哥,我六生福大命大,哪次不是活着回来。倒是你都六年没见着亲人了,要走也是你先走。
此城危难,我又怎能弃土阳的百姓于水火,这六年我早已把这里当做家乡!
昭哥,这次六生也不溜了。
昭哥,今晚六生不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