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老二,龙老三,张大胡子

    冬日干冷的清晨,北风如刀子一般刮在脸上、手上,好似要把皮割破、肉割烂,露出骨头来才好。

  街中央卖热包子的龙老三对开布庄的岳老二嬉笑道:“岳老二!要来个热包子吗?”龙老三左右手颠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包子嘚瑟。

  岳老二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咬着牙骂道:“龙老三你个臭包子,老子就是冻死!饿死!也不会买你的包子。”

  “哎......岳老二你别激动,看着今天这么冷的份上,我龙老三大发慈悲给你两个,如何?”龙老三说着话,伸手自笼屉里拿出来一个冒着热气的包子。“岳老二你快下来拿着,烫死我了。”那包子好似一个马球,在龙老三的指间晃荡。

  岳老二冷哼一声,脚下却像生了风,冲到龙老三面前一把夺过。正欲往嘴里噻,不放心地问了句,不要钱吧?

  “不要不要。”龙老三摆着手道。

  岳老二啃完包子,缩着手蹲在灶火前发愣。

  “怎么?还没有棉货吗?”

  “没有,城南那狗日的把跑商的棉花全买了,你看我这店,冷清跟晚上的街道似的!”岳老二越说越气愤,手里攥着的一根柴“啪”一声断成两截。

  龙老三没回答他的话,这会正是街上人多的时候,热包子在冬天很受欢迎,龙老三不大一会儿头上的汗都出来了。岳老二回头看了看冷清的门面,长叹一口气。转身朝右手边的巷子里走去,出了巷子有一家酒庄。

  冬天必不可少的两样东西:老酒、鲜肉。

  对于岳老二来说没有鲜肉,只有老酒和满腹忧愁。

  酒庄老板张大胡子,逢人便说自己是那什么张将军的后代,听着的人笑一声,称一声是。他便送人家一壶酒。有一回岳老二看见了,便对他说:“你送他们酒干甚?他们只不过是来骗酒的罢了。”

  张大胡子嘿嘿一笑,道:“来一壶?”

  岳老二摇摇头,回布庄去了。

  张大胡子在后面喊:“有空来喝酒啊,对你免费,不收钱!”

  这是今年开春的事了,到了今天,岳老二走进了张大胡子的酒庄。岳老二琢磨着:“他开春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酒味直往鼻子里钻,香香的、辣辣的,带着一股昏睡意。岳老二深吸两口,感觉自己要醉了、要躺下来睡一觉,不管哪里都可以躺着,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呦!岳老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就说嘛,今早起床有喜鹊在窗外叫个不停。”张大胡子粗狂的声音唤醒了岳老二梦游中的意识。

  岳老二拱手道:“好久不见了,我今日来买二两酒。”

  “二两?二两哪够啊?给你一大壶,还是那句话,不要钱,你来了免费。”

  “啊?”岳老二张了张嘴,本想回绝,但见对方眼里满是真诚,改口道:“那来一小壶吧,多了我也拿不动。”

  “好,就依老哥您。”

  岳老二抱着酒正要出门,张大胡子喊道:“老哥,有酒没肉可不行,这包熟牛肉拿着,还是热的。”不等岳老二拒绝,张大胡子将牛肉塞到岳老二的怀里。

  岳老二说了声谢,满怀感激地回家了。

  这个冬天对于岳老二来说又多了一样东西:鲜肉。他已经有三样了:老酒、鲜肉、忧愁。

  岳老二走到布庄门口,回头对忙碌的龙老三喊:“忙完了进来喝口酒、吃口肉。”

  “好咧!”龙老三头也不回地答道。

  岳老二颓废地坐在柜台后面,一双呆滞的双眼盯着封酒的红泥盖子。他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啪”拍开红泥,一股辛辣感直冲肺腑。“咳......咳咳......”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岳老二深吸一口气,双手捧起酒壶,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好辣!好苦!”岳老二想吐出来,但脑子里有一种声音回荡:“别吐,四十岁的男人不会喝酒岂不是笑话!”岳老二狠了狠心,咕咚一声咽了下去,胸口瞬间火烧一般,直达胃部。

  岳老二紧闭着嘴,皱着门头,脸庞扭曲,双手迅速拆开油纸包,拿起一片牛肉丢进嘴里。瞬间好多了,酱牛肉的香味在唇齿间弥漫,掩盖了火辣辣的酒味。岳老二的手往油纸包里伸,突然,他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圆饼状的。岳老二的身子一哆嗦,一个商人,这种东西他再熟悉不过了,拿开牛肉,果然,一个金片稳稳地躺在油纸包里。

  岳老二伸出颤抖的双手,慢慢地抓向金片,他的动作很慢,很慢。终于,金片厚实的感觉从指尖传到大脑。

  哎,金片下还有一张纸。岳老二拿起那张纸,举到眼前看到这几个字:拿着先用,谁还没个难处。

  岳老二长叹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将金片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复又起身拿了个白瓷杯,一碗一碗地喝酒,一口一口地吃肉。

  岳老二红光满面,丝毫不见颓废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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