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离正式毕业还有2个月的时间,我在知音找到一份稳定的编辑工作,并搬到“风光村”开始了两年的租住生活。那是一座典型的城中村,有拥挤到塞不下一条过道的楼房群,有四处弥漫的地沟污水,也有一年到头始终不见阳光的起居密室……可以说,它就是一个充斥着烟火气的“大熔炉”,即便紧挨着知名学府武汉大学,也丝毫没有熏陶出半点人文气息。
我曾在《西大街》中描写过汉阳一条老街的市井生活,和风光村的状态颇为相似。但我写那篇文章时,已经离开风光村有三个月之久,所以我在文章中流露的不是厌恶和讥讽,而是更多的反思和谅解。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身处其中时觉得痛苦不堪,但逃离过后回首往事时又开始变得冷静,甚至会有一星半点的怀念。
我对“城中村”的寄居生活也是如此。它如此刻骨铭心,以至于我屡屡提笔要将这段生活记录在案,那种复杂纠缠的思绪总是让我无从着手。况且这样一段经历对我来说,实在有些特殊,以至于我不太愿意用过于单一或者过度煽情的语言将它记录下来。
庆幸,后来进入研究生学习阶段后,我慢慢接触到了诗歌。虽然只是偶尔触碰到它零星的外表,可我还是被它的韵味和魅力深深吸引。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尝试写过一些偏散文化的诗(现在读来并不符合要求),而如今,我依然在不断探索中寻找自己的写诗之路。
我选择将诗歌作为我倾诉回忆的载体,一部分原因是我正在热衷于了解它,但另一部分重要原因则是希望借助诗歌的魅力,让原本压抑、痛苦的成长岁月也能够在回忆中闪烁着诗意的光。
当然,由于自己诗歌底子过薄的缘故,这组诗写作期间经历了诸多艰难,不仅有三次大的修改也反复借鉴了不少诗人的写作技巧。
感谢我的导师,他在诗歌写作上给了我很多指导,他也是第一个给予我鼓励和认可的人,甚至还主动帮我把这份不太成熟的作品推荐给了文学公众号的编辑。也许,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开始,我会努力在纯文学的写作道路上坚持走更远……
(以上便是这组诗的创作背景及我的写作心得。)
七月溜过一条巷道
一
春雨落后,回忆饮下阵痛寄存在冬月里
流浪的花斑猫从杂物堆蹿进浓墨夜意
于是,在所有屋子围坐的正中心
一条封闭的梅雨巷道逐渐溢出了腐气
隔墙的老妪却跑来敲打我的窗
开始咒骂天气,咒骂葬送
她一切的空荡密室,也包括我。
“金鱼死了,鸟笼空了,是谁
把我挂在屋檐下的花围裙也偷走了?”
她捶打朝西门上的铁环,摸索枕下梅花匙
发誓要将剩下的春都锁进铜柜里
然斜阳邀请了她,当她走进屋后的花圃
贪婪地吞下一大口金色时,她又转身
对一个刚学步的小维拉取消了所有誓言
二
墙角的电线杆落下乌云的形状
如同腊月的白雪飘洒在天青色的衣领上
老妪忙着剖鱼,在阳光缝合的水泥台阶前
如和面般搅浑清水,摞起的鱼鳔足有半尺高
七月的风一如既往炙热吗?横在渡口的死鱼
像被丢弃的塑料袋痛饮湖水胀破了肚皮
而今再也听不见渔民晾晒的声音
男童滚着铁环从湿润的青砖路上溜下来
女童合上书包,蹲在电子秤后默念乘法表
三
老式电表停止运转,拥挤的五口之家
再也找不到多余的空地积存往日的怨气
紧闭的房门要重新刷洗,抹上叶子的绿漆
百叶窗也得透出缝隙释放更多的秘密
屋内的霉菌如晶莹的弹珠撞上石膏
在地面炸裂成了许多玻璃碎片
而父亲仍像躲避鼠疫般钻进里屋
逃脱上天的质疑。难道
假装一切还是老样子生活没有过期?
可镜中人被困问题场域唯反复摹写自己
他们的培土由于语言匮乏已陷入贫瘠
若暮色迟迟不临,僵硬的心如何随飞鸟隐去
四
我一个人从公司下班路过整整三条街道
看见"动""静"在夜晚的语义场趋近分离,
又无数次被黑暗的星空混淆
时间清空所有行人,街灯也要为我守卫寂寥
卖菜的大爷扔下满地残叶追向最后一班城际公交
就像我总是害怕在往返的路上多耽搁两秒
慢慢地,24岁后觉得生活是一堆咸涩的笑料
有人在电话里将成人用品店指涉为眼前地标
把中年大妈霸占矮桥的神情模仿得惟妙惟肖
他们大声咒骂Radio club的尖叫和骚扰
甚至威胁热衷追剧的年轻人清醒头脑
五
救生员缺席,
临时露台摆满性感撩人的泳衣
男女老少站在十字路口对骂
排队去洗冷水澡
一对新人钻进反光板,面朝
湖湾憧憬海岸礁岛
当时我不并相信哲学家说的
艺术快感可以带来幸福。因为夏天
寻求快感的真理似乎不包涵艺术
栈桥下,人头乌丫丫
像一锅海鲜汤内的野菌菇
雨季突然降临这座城市
冲垮堤坝上许多渡船
巴士疯狂飞跃梧桐下的雨雾,
在湖水淹没车轮前
我再也无法否认生活比艺术严酷
(2017.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