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时疫闹得凶着咧!”几个老妪在讲。
倏地忆起前几日秦淮河上死掉了一个妮子,叫小慧。
小慧死的前一天,还仍旧倚着门框迎客,同几个公子嬉闹,哪知过了一夜,竟是挺挺的死了。老鸨去看时,还道她是晚上贪得多了,咒骂着去推她,却早已冰冷僵硬了。老鸨找了几个汉子,用破衣服将赤着的尸身裹了,扔进了柴房。
发丧之事,竟闹得石头城中人人皆知,杨君来寻我,要一同去看“埋婊子的”,本不想去,碍着面子,也只好应着。
一路走去,乡人都在议论,道这婊子有福气,没逢着男人,死了倒有人葬。柳巷还是依旧的闹,直到进了后院,方才见了白的。
茶壶收了两块银元,带着去了停尸的屋子,屋中止放了一口薄棺,前头放着把太师椅,靠着块写了字的木板算是灵位,几支香烛,两盘干果,一旁坐着两个素装女子,脸上却是抹得猩红,在棺前的盘中抓瓜子剥着,盘子空了即照顾茶壶过来续。杨君笑笑走了,从未到过此处,遂急急跟上。
转了一遭,竟又逢着张君,先我二人到了,前去会了会那个惊魂甫定的公子。张君之意,那公子便是与小慧同宿过的,可是第二日她便死掉了,煞是可怕,此行便是特地赶来烧些香纸,怕是日后索命。
又坐了些许,听得茶壶喊声起灵,遂同二君赶去后头,棺椁已搬上牛车,由赶车老汉拉走了。
一路上,既无人哭丧,亦无买路钱飘洒,止是一车,一牛,一老汉,领着两三个汉子同我等好事者默默朝前走去。
行着不远,却被几个巡捕拦下,道是近日瘟疫横行,死者不能入土,得烧。若是个平常人家,送去几块银元事也便了了,只是老汉舍不得,只得耗着,遂有好事者赶去寻老鸨的。
老鸨未到,却来了个茶壶,同老汉耳语几声,牛车便调头拉走了,留下茶壶蹲下放了几声炮,又要放,惹得临街老妪抱了个孩子出来骂,方才罢了。
牛车拉至郊外,寻了块荒地,汉子刨了个浅坑,将棺扔进去,洒上火油,一把火点了。
棺燃着火,哔哔剥剥响了,至木头烧尽,还依旧看的到小慧,汉子遂倒了半坛子花雕,火又燃起。尸身忽的坐起,身上带了火,又倒去一旁,缩成一团,至变成一大块黑的,汉子骂几声,前去填土。
回了秦淮河,白的早就撤了,一切又恢复了往常,秦淮河依旧的热闹,琵琶琴瑟依旧的响,酒窖的门关了又开,又一个红桃或者绿柳搀着个醉酒的客人朝小慧死掉的房里走去……
不知后头还有甚么花样,我三人便找了个僻静的桌子坐下小酌,张君还叫了个陪酒的妮子。
始终还未看到老鸨,直至午饭罢了,方才看到老鸨带了几个姑娘由后头出来,与赶来看热闹的人介绍着,当时便有几个被挑中了。原来小慧成了招牌。
“近来时疫闹着凶得咧!”老妪还在讲。